梁泊昭緊了緊她的手,隻覺無話可說。
凝香看了他一眼,聲音低柔,“你是皇上,需要子嗣,我都明白。”
要怪,或許隻能怪她,無法給他一個兒子。
“你不明白。”梁泊昭淡淡一笑,眸心漸漸浮起一絲無可奈何。
不錯,他是需要子嗣,然而他卻曾答應過凝香,此生子女必從她腹中所出,若違此誓,天理不容。
可他,卻還是任由旁的女子生下了他的孩子。
凝香不解的看向他,就見梁泊昭一雙黑眸筆直的看著自己,他的聲音平穩,開口道;“香兒,我不願瞞你,我變了。”
凝香心頭大震,顫聲道;“相公....你說什麼?”
梁泊昭目光沉穩,每一個字都十分清晰;“當夜我雖酒醉,不知玉嬪是如何進的元儀殿,而在翌日即便太後將她封為美人,我若想除了她,也還是易如反掌。”
凝香心頭一震,喃喃道;“除了她?”
梁泊昭點了點,繼續道;“聽聞你帶九兒出宮,我再沒那個心思去處置玉嬪,無論如何,大錯已鑄,便由著她在宮中住下。直到,太醫來告訴我,她懷了孩子。”
凝香心口砰砰跳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
“我曾與你許諾,今後子嗣必為你所出,也曾說過,咱們有九兒一個便已足夠,終究是我背棄諾言,負了你。”
凝香搖頭,“我不怨你,那時候你還不是皇上,又哪裏能知道如今的事?”
再說,即便他允過那些諾言又如何,滿朝文武俱是在盼著他得到子嗣,當玉嬪有了身孕,舉國歡慶,前朝與後宮都在期盼著玉嬪能一索得男,大乾龍脈得以延續,他難道能下令打掉自己的親生骨肉?就算他瘋了,其他的人也會與他一道瘋魔不成?
“是,那時候我還不是皇上。”梁泊昭聲音低沉,說完,淡淡一笑。即使寂寥,又是自嘲。
而當這個皇帝坐久了,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會變成何樣,他又究竟會不會如凝香所說那般,今日有了玉嬪,明日便會有寶嬪,珠嬪,珍嬪,他又究竟會不會....忘記凝香。
不必說凝香每日的不安與驚懼,就連他自己,都毫無把握。
深宮之中,朝堂之上,最難保留的,唯有一顆初心。
當日,他為保妻兒太平,拚命得了這天下是真,當他得了九兒,不願在讓她在受生子之苦是真,以至於後來想將侄兒接進深宮,日後立為太子是真,就連他當日許下的那些承諾,子嗣盡有凝香所出,這話也是真。
可如今,他留下玉嬪是真,由著玉嬪生下他的孩子也是真。
他能負他這一次,又何嚐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梁泊昭看著凝香的眼睛,過了這些年,凝香還如初見那般,心思單純,溫婉嬌弱,並未隨著歲月的流逝而有絲毫改變,她無微不至,千依百順,卻唯獨無法與他推心置腹,與他心意相通。
他極少有她說心底話,並非不願說,而是....沒法說。
她說的不錯,她實在當不好他的皇後。
她能做好的,隻是一個尋常村婦。
可偏偏,他成了皇上。
皇帝終究會有三宮六院,不會獨守一個女人,或許有一天,雄鷹還是會忘了那隻雲雀。
梁泊昭閉了閉眼睛,伸出胳膊,將凝香攬在懷中。
“相公,你怎麼了?”凝香有些不安,在他的懷裏抬起臉蛋。
“沒什麼。”梁泊昭親了親她的額角。
想起他方才的話,凝香的眼睛漸漸變得黯然,“你說你變了,是不是.......你心裏沒有我了?”
梁泊昭眸心一緊,他搖了搖頭,隻俯身抵上凝香的額頭,他的黑眸雪亮,聲音卻是淡淡的低啞;“香兒,我不想有一天,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
凝香雙眸露出不解之色,她剛要開口,卻見梁泊昭已是俯下身來,擢取了她的唇瓣,輾轉吮吸,讓她透不過氣來。
他既然能為她當這個皇帝,又能不能,為她舍下這個江山?
京師,皇宮,荷香殿。
永寧守在搖籃旁,瞧著孩子粉嘟嘟的睡顏,唇角便是噙著溫柔的笑意,無論如何都遮掩不住。
月竹端著茶水走進,就見永寧一眨不眨的瞧著孩子,眼底滿是慈愛,永寧平日為人端莊而淡然,極少會有如此神色,月竹瞧在眼裏,心底倒是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