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年,涼北郊。
繁花似錦。
純美的瓊花遍地成雪,迎風起舞。
一座青色墳包兀自突起,分外淒涼。
“一年不見,賢兄安好?”
清悅的男聲沉穩內斂。
鮮紅的衣似六月最耀眼的驕陽,此刻卻斂了光華,一點點拂去黑色石碑上的灰塵。
“憶昨年,殄玉樓你我把酒言歡,曆曆在目,事事難料,殄玉付之一炬,美人醉人不再,廝人長眠,紅顏殘妝,天人永隔。”
那人輕歎,似是自嘲“你一向不喜與人虛與偽蛇,我這般咬文嚼字的話,又要遭你不屑了。”
長長的歎息,輕不可聞。
“你這執傲的家夥……”
“曛衣,你苦熬十年,又多此對我舍名相救,命寒生何德何能,令你舍身忘死,甚至連命也陪搭進去,此情當銜草接環,無以回抱。”“幽冥無主,必然大亂,你可曾想過……”話勢徒然一頓,寂了聲息。
豔冶的紅裳驀然僵直。身後有銀鈴的笑聲遠遠拂過,戲嬉的稚嫩童音清脆可愛。
他回頭,草地上有笑鬧的孩童,追逐著從遠處跑過。
有驚奇的目光朝他投過來,孩子們幹淨清澈的眼睛,純粹得不帶任何雜質。然而沒有哪一雙為他停留。
他隻是他們路過的風景。
如火的裳,在這一刻黯淡無光。可他在笑,漂亮的鳳眸華光灼灼,恨意結成萬年不化的冰棱。
初春的風冰涼刺骨。
“傾巢之下,安有完卵……”
“你的願望,就由寒生代為實現,以此告慰你在天之靈。”
風揚起如雪的瓊花,片片飛舞。
飄渺的男生輕漫不可捉摸,仿佛從天跡傳來:
“潁寒生,你可真考慮清楚了?”
“是。”
“此行凶險,非你力所能及,倘若你非要一意孤行,逆……”
男聲嘎然而止,似有所顧慮,少頃,才重新響起:
“京灼的力量,已不是凡人所能抵擋,非魔非仙,為天道所不容,注定永世顛沛流離,你當真要如他一般,變做無心的妖魔嗎?”
“有心無心,於我來說,又有什麼區別。”淡淡仿若談論天氣的言語,然而那雙鳳眸卻流露出些許苦澀與悲哀:
“妖魔與人,區別又在哪裏?與其做苟延殘喘的廢物,我寧願成為無心的妖魔!”
輕輕的歎息,仿若飄零的落羽:
“你太過執著,仇恨隻會令你萬劫不複……”
“你腦後的金針,我已替你拔除,封印你的力量卻不是一日能破解,是福是禍,便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潁寒生略一點頭:“此行,生死由天命,福禍自知。不成功,便成仁。”
紅裳淩空而起,衣袂翻飛,飄然欲去。
隻聽那人一聲輕歎:“那丫頭,你也不再見一眼了嗎?”
如霞的紅影猛然一滯,卻並不回頭,隻遠遠拋來一件東西:“不了”語罷,幾個縱躍,瞬息已沒了身影。
那人將青色的光抓在手心。攤掌,淺色的銅幣泛著幽幽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