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裏的院子變化很大,雞鴨鵝狗倒真是一樣都不少,就更不用說菜園裏還種著的菜以及牆角在竹竿上攀延而爬的牽牛花了,生活氣息簡直比我跟姥爺倆人在這兒生活時還要濃重,難怪媽媽說姥爺不想走了,老說什麼落葉了就要歸根,這裏,的確是個頤養天年的地方。
要不是許美金弄個什麼兒子插了一杠子,我想我心情肯定是既激動又感觸的,兩年多沒看見姥爺了,不想那是我撒謊,有一段時間在洛門嶺甚至有些魔怔,看見跟姥爺差不多年歲的老人我都會恍惚,覺得那就是我的姥爺,雖然現在的他已然不記得我了。
“小夥子,你以前也叫我姥爺啊。”
我陪著姥爺吃著久違的早飯,聽著他的話仍舊點頭,記得姥爺臨回農村前是把我誤認成小李子的,現在肯定是把那個小李子也都忘了,不過也挺好的,至少,我還能從姥爺的嘴裏聽他叫我嬌龍。
“以前在安東,我經常陪您遛彎兒,您一直說我也叫嬌龍,咱們的緣分深著呢。”
姥爺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頭:“不瞞你說啊小夥子,我看你也挺親切的,但是我這腦子不太好使,老是忘人,可就衝你特意來看我,我也知道,你肯定跟我的關係好……你放心,嬌龍,你跟我孫女兒是一個名,我現在記下了,不能再忘了啊,來,吃,多吃點。”
這一頓早飯吃的很熱鬧,不管姥爺忘沒忘了我,他都是個好客的人,一吃完飯,他就開著他的電動輪椅帶著我參觀院子裏養的豬還有雞鴨,等孫姨活完雞食拿出來,我要幫忙喂,姥爺擺擺手連說著不用,“嬌龍啊,這都是我的活,別人幹我不放心!”
見狀,媽媽把我往一旁拉了拉嘴裏小聲的說著:“院子裏養的這些雞鴨鵝狗都得是你姥爺自己來,他侍弄完了一上午就過去了,中午在小睡一會兒,下午再出去溜一圈,規律著呢!”
我點點頭,看著笑嗬嗬的在那喂雞的姥爺沒有應聲,對於老人來講,規律的生活比什麼都重要。
孫姨拎著籃筐滿臉喜氣的從屋裏走出來:“小林,姨去村口市場那買點排骨大蝦,你還想吃啥,你這好長時間才回來咋得都得做個十個八個菜的!”
我回過神看著孫姨笑了笑,伸手指向菜園子:“孫姨,都是自己家的人,吃點家裏種的菜就行了。”
“那哪行啊!”
媽媽直接在旁邊否決,看了一眼姥爺的背身隨即壓了壓聲音:“你還說你下午就得回市裏有事兒,就在家一小天兒,中午隔壁的美金還有你許叔要過來,咋得都得多做點……就是家裏的雞啊啥的你姥爺養出感情了不讓殺,要不然就直接在院子裏逮兩隻了,孫姐啊,以前你照顧喬喬那陣兒她愛吃啥你就去買啥。”
“哎!那行,我看著買吧!”
孫姨應了一聲就出去了,姥爺聽見聲音轉頭看向她:“小孫兒,買條活魚清蒸,給小龍吃啊。”
“知道了!”
媽媽則直接笑了,看向我:“看見沒,你姥爺可喜歡美金家的孩子了,不過那孩子的確是招人喜歡,跟你姥爺可親近了。”
我點了點頭,小孩子麼,誰對他好就跟誰親,真好假好他們分的特別明白,這點我小時候就深有體會了,想著,我慢慢的縷回重點,:“媽,那個……許美金一直在村裏生活嗎。”
“不是啊,她也是兩個月前才從國外回來的,她不是有個後媽嗎,沒了,她回來幫著給忙活喪事兒,說是,現在正給他爸爸辦手續呢,要把她爸爸也弄到國外去,她有個弟弟,叫小虎吧,都去國外念書了,他們全家,現在都她張羅著呢。”
我怔了一下,跟著媽媽進屋:“豔紅姨,沒了啊。”
“嗯。”
媽媽點了一下頭,坐在炕沿邊兒看著我還有些後怕的樣子:“之前聽美金說有個妹妹,還是明星啥的,好像壓力大跳樓死了,我們剛搬回來那陣兒她這個後媽晚上就經常在屋裏哭著叫,尤其是後半夜,都能給你叫醒,哎呦,那陣兒我都合計這沒法住啊,吵人啊,後來你許叔沒轍,晚上就給她吃點安眠藥,這她一點點就安靜了,在家裏也不出門,你許叔說沒事兒就自言自語,但管怎麼不出來作,給吃啥吃啥,他也算是省心,兩個多月前吧,有天晚上忽然喊了一聲琳琳不是啥的,給我跟你孫姨一下就嚇醒了,沒過一會兒,你許叔就來敲門,說是豔紅咽氣兒了,去下麵陪她親姑娘了,還是我跟你孫姨去著急忙慌幫換的衣服,給我倆都嚇得夠嗆,這不,美金就帶著孩子回來了麼……”
我喔了一聲,豔紅姨那情況本來就被磨得不輕,精神有異常的人磁場很弱,醫學解釋說是會出現幻覺,但用我們的話講就是氣虛,容易見鬼,許琳琳再一走,保不齊回來看豔紅姨,那還有好嗎,看來看去,不就被帶走了嗎,這個,許叔倒是沒說錯,不過半路夫妻,他還能在豔紅姨不正常時做到一直伺候,也挺不容易的了。
“媽,那,許美金說那個孩子是她在國外生的?孩子爸呢。”
“這個,我沒問。”
媽媽擺了一下手:“美金就說孩子他爸死了,別的她也不願意多說,你許叔倒是來念叨過說是覺得奇怪,沒聽說過她懷孕,咋得就出來個外孫子了,不過孩子是真招人稀罕,嘴特別的甜,一開始你許叔還不想跟著美金去國外,但是被這小孫子給影響的一步都離不開了,這也同意了,我現在就愁啊,等這小家夥走了,你姥爺肯定就想了!”
我腦子裏還在拚命的算著時間,我記得很清楚,我跟許美金的最後一麵,就是在我身份要徹底暴露的那天,因為姥爺那晚還一直磨叨著說要看電視,但電源被我拔了,還是許美金的到來轉移了姥爺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