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圈突地就有些紅了,就好像,好像覺得他需要的是一個標準的妻子,按照他的要求來的妻子,而不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自己特征的她。
她覺得好委屈,好委屈!
結婚一年來,第一次這麼委屈!
她覺得自己就好像陽台上的小汐和小川一樣,要安靜地聽他安排,不要給他找堵就可以了!唯一的不同是,小汐和小川不能和他說話,不能做家務,不能和他.....做那種親密的事!
“我讀了四年的書,我想靠我自己,讓我有一份事業,”她倔強地將手心捏緊,聲音依舊是很輕的。
她在努力保持冷靜。
不想和他吵架。
以前在鄉下的時候,看到鄰居夫妻吵架,她就想,自己以後一定要和丈夫很好很好,不會輕易吵架。
裴錦川皺眉,已經開始有些不悅,“秦汐,我是為你好。我不希望你壓力那麼大。”
她眼底有蒼青,顯然是沒有睡好的緣故,醫院壓力很大,他明白。
秦汐笑了笑,沒有說話。
她壓力大,卻不是因為工作。
工作壓力再大,她可以調節。
這一個星期以來,她卻有著說不出的不安——
她在害怕,因為她知道,自己愛得很深,很深。
她也知道,自己的那份愛,並沒有得到等同的回報。
她怕有一天,會失去......
所以晚上會有點失眠,所以,才會有黑眼圈。
隻是,她無法言說這份壓力。
愛,從來都隻有對方給予,而不是自己強求。這個道理,她很懂。
“我的工作崗位不會變,我不會同意你的安排,”她聲音有點冷,“你無權左右我的工作!”
他已經在她的感情世界裏翻雲覆雨了,那麼,就讓她保留自己的一點驕傲,讓自己也能有獨立的一片工作天地,這樣,不好嗎?
裴錦川眉心一跳,顯然被她那句‘無權左右’給刺激到了。
卻根本就忘記了,要去關心她是不是還有其他的心事。
他是她的丈夫,他會無權決定她的事?!
剛結婚的時候他就已經提出要讓她辭職,她卻堅持了一年,他也縱容了她一年!
現在,夠了!
他裴錦川的太太,不需要去上班,不需要去麵對危險的醫患關係,更不需要去沾染那一手汙穢的血腥!
“一個月工資五千,夠不夠你給我買一件像樣的禮物?!”,他聲音更冷,有點微揚。
像是在生意場上的談判一樣,很輕易地就找到了對方最大的弱點。
他讓渡給她的那些產業,難道還不足以給她安全感嗎?!裴錦川被這個認知弄得更加惱火。
秦汐整個人狠狠一僵,放在身側的手已經用盡了全力被她捏緊,連指甲都開始泛出青白的顏色,神色晃了晃,想起以前——
“秦汐,你就是個婊子的女兒,你長大了能有什麼出息!”
“秦汐,你以後也做婊子吧,你也就隻有這一條路可以走了!”
“秦汐,你的人生,也就這樣了吧!”
記憶裏,那些被她努力忘卻的聲音又開始鑽出來,像蟲子一樣啃噬著她的神經。
小鎮上的那些大人沒什麼素質,個個都是恃強淩弱的人,在她一個孩子麵前口無遮攔,將她說得一文不值。
是的,她出身不好,可不代表她不會努力。
也不代表她就一輩子低人一等。
所以她挑燈夜戰,她頭懸梁錐刺股,她可以每天隻睡五個小時,她可以在大學裏麵忍著害怕一個人待在解剖室裏麵苦苦鑽研!
可是現在,她的努力在她的丈夫眼裏,不過是一個月五千塊的價值罷了!
“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先去醫院加夜班了,”她轉身,頭也不會地離開。
走到門邊的那一刹那,一滴豆大的眼淚從她的眼眶裏滑落下來,砸到了心口的位置上。
灼,而痛。
裴錦川愕然。
結婚之後,她總是對他的安排說好。
他聽到的最多的話,就是,老公,好的呀。
老公,你說的是對的。
老公,你真棒!
這是第一次,她在他麵前露出一身的反骨。
也是第一次,他見識到了,她的堅持與倔強。
可他卻完全不明白,她在鬧什麼?
他為她著想,想讓她養好身體,在家裏生一兩個孩子,然後過著人人豔羨的富太太生活,就跟他身邊的絕大多數女性一樣,每天美容逛街打牌。
平常百姓連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這難道,不好嗎?!
真是不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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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ny,你結婚幾年了?”
周一,thunder的辦公室內,裴錦川突然從文件堆裏抬手。
對麵的Tony被問得一抖,“裴,裴總......兩年了。”
Tony也算是個比較清秀的年輕人,早婚,今年28歲。
裴錦川撚了撚眉心,“你對自己的婚姻生活有什麼期待嗎?”
Tony實在不明白為什麼裴錦川會突然這麼問,但是老板的問題他硬著頭皮也得答應,“我挺滿意的。”
“那你對妻子有什麼要求嗎?”
Tony認真想了一會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對她別的要求都沒有,我就希望我自己能多賺錢,讓她在家安安穩穩地過日子,讓她給我生個孩子。”
“那她什麼態度?”
“她覺得我很好啊,覺得我是對的,”Tony應得理所當然,“她巴不得回家享清福呢。”
看,天下的男人都這樣!
裴錦川放下筆,起身。
Tony是對的,他也是對的。
可是秦汐,你為什麼不領情?!
她不但不領情,反而從周六晚上就住到外婆那邊去了。
美其名曰,要陪一陪老人。
可他即便再不細膩,也能夠感受出來,她生氣了。
豈止是生氣,簡直就是冷戰。
都說小別勝新婚,小吵怡情,可他卻一點也感覺不到,隻覺得煩悶。
家裏沒有她,總覺得連空氣都是不一樣的。
可哪裏不一樣,他又說不上來,隻是覺得家裏一定要有她,那裏才算是他們兩個人的家。
Tony很有眼力見,也是過來人,有點明白可能裴總後院起了那麼一點小火,連忙精乖地開口,“要不要訂一束花送去給太太?”
送花?
裴宅那邊倒是每天有鮮花送來家裏,隻是自己好像還沒送過花給她。
裴錦川點頭,“你訂一束薔薇送過去吧。”
“好,”Tony很快出去開始忙碌。
裴錦川重新拿起筆,埋首於工作當中。
門被人從外麵推開,他以為是Tony,“花訂好了?”
麥薇放在門把上的手僵了一下,原本要說出後的話也凝住,說不出來了。
裴錦川抬眸看到是她,眼眸中閃過一絲複雜,“不是讓你跟我的助理聯係嗎?沒必要來我這裏。”
麥薇有點點受傷,不過很快恢複了狀態。
踩著碎步上前,將手中的文件放在裴錦川麵前,不請自坐,“案子的細節,Tony不知道的,我想再跟你確認一次。”
裴錦川蹙眉,正要說話,桌上的辦公電話已經響起了。
他下意識地摁下一號鍵,“什麼事?”
“裴總,花送到太太那邊了。”
裴錦川一怔,原本以為是公事,卻沒想到Tony說的是這個,他臉上有點不自然,“送到就送到了,何必再說一次?”
Tony期期艾艾,“可是,又被太太給扔了.......”
裴錦川有些僵住。
扔了?!她居然把他送的花扔了?!
“嗬——”,一記輕笑從麥薇的嘴角逸出來,她帶著幾分玩味看著眼前的裴錦川,“看來你和你太太......感情不太好哦?”
她眼裏燃著希望的小火苗,裴錦川看得很真切。
他掛斷電話,已然不悅,“這是我的私事。”
“是嗎?”,麥薇突然起身,和他靠得很近,一瞬不轉地鎖住他的眸,“錦川,難道你不想知道我當年不辭而別的真正原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