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小子在太安城過得不錯,京城治安自有京兆府管著,自然不需要鎮府司去維持,偶有失心瘋的流賊進了京城,巡防的官吏拿他不下向鎮府司求援,一眾六鯉袋小宗師都是抽簽定人選,溫良偶而會抽著簽借調去京兆尹府,這些讓捕快們束手無策的江湖敗類遇到溫良這隻完形極大的貓兒算是倒了八輩子黴,沒追上幾天,都一個勁往刑部大牢擠,衙門裏的捕快看他的眼神跟看神仙也差不離。這提著黃廬飛掠過達官貴人們屋頂的感覺,溫良很是受用。
自己租了個小院,憑著一張巧嘴討得四鄰喜歡,這家嬸嬸送兩株白菜,看著溫良一副君子遠廚庖的賤樣,就紮上圍裙給他醋溜個白菜,那家嫂子見著溫小子從發帶髒到鞋底,幫著搓兩件衣服那都是常有的事,巷子口的餛飩麵,巷子尾的豆腐腦,都是一月一結算,不要薑絲多放醋,連溫良這怪怪的口味都也漸漸習慣了。
閑來城裏逛蕩逛蕩,看看京城的小娘,晚來研習研習年叔給的禦劍術,見天白領朝廷的俸祿,悠哉悠哉。
時下快到年節,鎮府司諸多江湖宗派的弟子都告缺歸鄉,一來確有些想家,而來是得便宜就占,溫良也收拾收拾往家裏趕。
一回到家,一走幾個月的溫良本以為要結結實實挨頓竹鞭炒肉,不想老爹隻是淡淡一句“太好了,小子回來了,跑堂的阿來明日就可以回老家了。”那表情,與溫良小時候跨上木劍去小河邊溜達一下午回來時,一模一樣。
還是老娘好,給吃了兩個月饅頭的溫良做了一桌子吳菜,一家人圍坐下來,老的老爹,小的小妹,都纏著溫良講他的江湖經曆,溫良一邊吃著娘親親手夾的菜,一邊眉飛舌舞地講自己如何問劍陳天元,如何大敗徽山一眾客卿。
“哥,下次出門帶上我唄!”溫秀狗腿地給溫良夾了個雞腿,討好地笑著。
溫良正要拒絕,“秀兒啊,你哥吹牛呢。”溫華斂去女兒嘴角的花生皮,寵溺地笑著說道。
“老溫!哪有你這樣拆台的。”溫良白了老爹一眼,又轉頭專心對付桌上的鬆鼠桂魚。
“你小子滿嘴跑馬車,比你老子強,幹脆留在酒樓說書吧,老宋跟我說了好幾次,說老了不幹了。”溫華給兒子倒了杯酒,打趣他道。
“小爺外麵忙大事業呢,沒空料理你這一畝三分地。”溫良小心翼翼地把最後一塊魚肉剝下來,遞給小妹,便把魚骨架都夾到自己碗中,蘸上醬一遍又一遍地唆著。
“德行!”溫華一笑置之,自己喝了起來,臭小子一如自己年輕時候那個爛包脾氣,豈是“安居樂業”這四個字栓得住的主?他知道,吹了最冷的風,睡了最破的廟,和最好的兄弟分了最硬的饅頭,見到了非她不娶的女俠,兒子就會帶她回來的,回到這富春江畔,把這家兄弟樓經營下去,給妹妹攢嫁妝。
年節至,溫良領著妹妹聽了鑼鼓放了紙鳶,和說書的老宋天南地北地胡侃著喝下二斤劍南春燒,一切仿佛都按部就班顯得無趣,那是因為這一家子,還有些飄在外麵的人沒回家。
明天便是十五,溫良與家人吃罷飯回屋沒有立刻睡下,而是調理著自己的氣機,按照慣例明天年叔會到家裏來,或是王生姐姐,或是親自動手,總是要考察他一年的進益。
元宵節這天早上,溫家人忙前忙後比過年還高興,因為或許這一天對他們來說,才是團圓飯吧。唯有溫良不幫廚,不掃地,劍匣橫膝,靜坐在院中。不一會兒,一股清麗劍氣沒有絲毫隱藏,直奔他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