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樓內,就著一壺不值兩錢的茶葉,陸抗便與徐鳳年談定了一個五品官員的前程。一切談妥,這些日子被李果老截胡的鬱結也解開了,已經活成人精的陸老爺子自然也看出來,從溫夫人走出內院的那一刻,這樓子裏就不適宜再討論這些事宜,就像自己不想當著趙炔談論這些事情一樣,那溫小子想必也不想在自己家中顯得這麼市儈……陸抗笑了笑,自己一個老頭子也別杵在這兒打擾別人一家團圓,此時自己與陸守溫顯得有些多餘。於是老爺子站起身來,示意還雲裏霧裏的陸守溫扶著自己往外走,跨過門檻之時,回頭頗有深意地看了溫良一眼,溫良會意,趕忙走上前扶著老爺子的另外一隻胳膊,一路將他扶到車邊。
“非是我老頭子不信任你,隻是那殷茂春向來鐵麵無情,想來就算是他幹兒子王遠燃犯了事,該革職查辦的,他撞上了依然不會手軟吧……”臨上車之際,老爺子還是有些不放心,開口問道,“我實在不知道你有什麼法子讓他鬆口……”
溫良手上一用勁兒,將老爺子扶上車轅,拱手道:“小子既然拍了胸脯,那麼自然有自己的過牆梯。小子初入鎮府司,便是殷大人牽線搭橋,後來殷長庚在青州破獲漕運一案,升遷至門下省右仆射,也是我在暗中隨行保護……”說罷,溫良抬頭看了看老爺子,“所以,我與殷家,還算有些交情。”溫良自然不能跟陸老爺子挑明,說自己與殷長庚是那坐地分贓的交情吧,這樣委婉一些,想來也比較符合這些老狐狸的說話邏輯。
“暗中隨行保護”六個字溫良說得很慢,傳遞的信息也很多,陸抗自然明白了這六個字字字滲著血,遠沒有接到的簡報裏那麼一帆風順,那麼自然明白了這“有些交情”是什麼交情,心中一塊石頭落下,嘴角微微翹起,連帶著一臉的皺紋也顯現出來,想起簡報後麵一則小道消息,再看看眼前這個背著劍匣的少年,有些詫異,“聽聞青州漕運上出了事,襄陽王府在被天子抄家之前就已被一人殺得半毀?”
陸守溫眉眼一抬,身為陸家子弟,又是江南劍道屈指可數的小宗師,他自然知道襄陽侯府被一謀麵刺客一劍削去半數廂房屋頂的事跡,曾有想過是溫太乙落井下石,或者鎮府司的血腥手段,但從未想過是一人所為,看向溫良的眼光又深了幾分。
溫良擺了擺手,笑得如一個人畜無害的少年,“嘿嘿,青州一直以來都是溫太乙這老王八的地盤,那麼青州上得了台麵的高手都窩在溫太師家中,襄陽侯府自然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加之他的二品扈從盡數折在了上庸郡,小子進府如同闖了空門,嚇唬嚇唬他而已。”
陸守溫默然,陸老爺子笑著拍了拍溫良的手,和顏悅色地說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老頭子把話放在這兒了,今後你去和什麼鄧太阿什麼陳天元打生打死我管不著,我也能力去管,但就在會稽這一畝三分地上,我還是能護住你一家老幼的。”說罷,老人撩起車簾子鑽了進去,溫良站在路旁作揖恭送,目送陸家的馬車離開,這也算了卻了自己一樁心事,這些年兄弟樓的生意雖然風生水起,但遇見尋釁滋事的地痞流氓,父親都不讓自己暴露武學修為,而是選擇隱忍,點頭哈腰笑著賠錢賠酒,若以後再有這樣不長眼睛的小痞子,想來陸家就能替自己料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