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匣山上這麼一鬧,除了軒轅青鋒與徐念涼,一眾女眷全然沒了逛逛吳郡市集的念頭,且這年關就在眼前,天有不測風雲,若遇著個大風雪,一行人陷在了吳郡,豈有在家門口過大年的道理?溫華駕著馬車,徐鳳年領著小地瓜與溫小子騎著馬,緩緩向南,望著會稽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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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小子自打大匣山歸來,便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溫夫人怕他因為比劍輸了鑽牛角尖,屢屢讓溫華或是徐鳳年進屋勸勸,溫不勝自然知道比劍不勝是何種滋味兒,卻大手一揮,放任那小子自己靜靜。
而溫掌櫃自己,則領著徐鳳年與軒轅青鋒在會稽城裏閑逛蕩,除夕夜,這家裏八口子人要吃飯,這三個吃慣了閑飯的人自然是作壁上觀。
這家的雞粥鮮美,那家的蟹殼黃酥脆,兄弟樓隔壁一條街上的雞鴨血湯爽口,城西的陽春麵地道……溫華像一個小孩一般,向遠道而來的兄弟展示著自己尋常日子裏手裏玩的物件,不亦樂乎。
老爹上街吃下街,溫秀兒自然也不會落下,揣著前幾天從老哥那兒摳出來的百十兩銀子,拉著軒轅雪萍去會稽的珠寶軒,滿心歡喜地入手了自己中意大半年的釵子。
徐念涼則買齊了鱸魚與冰糖,笑語盈盈地摟著嬸子溜進廚房,看來這一次是要把鬆鼠魚精髓的真經取到手。
陸老爺子不知是從守溫先生嘴裏得知,還是高價從溫小子那裏買來的消息,自家這位太子爺是個書癡,於是投其所好,給微服私訪的太子爺送來不少奉版藏書。這幾日小炔子如同屋裏那隻“鬥敗公雞”一般,窩在房間裏足不出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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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南官場地震,主犯東南鹽司主事柳煬,並著揚州刺史許謹言,果真如趙鑄所言,穿著單薄的囚衣,腳下更無片布護足,帶著沉重的鎖鐐,被押於囚車之內,冒著朔風,一路緩緩北行。押車一行的主事,不是從頭負責到尾的殷茂春,殷天官勞苦功高,被趙鑄“特賜”提前返京與家人團聚。殷尚書一離吳會,大將軍車野便領著三百背隗軍接管了揚州刺史衙門,至此柳、許二人,不能家人探視,不能棉衣熱食,不能看書寫信,車野雷厲風行,不等過年,便帶著三百鐵騎,浩浩蕩蕩地押著兩架囚車啟程,看架勢,是真要繞行徐州,再進京城。
天子一怒,凍死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員又有誰敢提出異議……
吳郡郡守王克己,自兩位同僚赴京之後,獨囚於天字一號牢房內,不出兩天,便自懸於這死牢之中,實是因為不想苦等陛下的罪詔。
王家貴為江南豪閥,卻一片死寂,不敢結縞素,又無心張燈結彩地過年,趴在牆角,或許還能聽見王家婦人的嗚咽……
幾家惆悵,便有幾家歡喜。
如今揚州一切奏報,早已不送往被視為賊窩的揚州刺史府,而是快馬加鞭,送往幾百裏外的柴桑府。柴桑郡守袁耀,領皇命,代行刺史權,傻子也知道這是趙鑄與殷茂春給他出的試題,如今在任上是兢兢業業,事無巨細。在公署忙了大半日,回家還要應付那些燒熱灶的伶人,看樣子也是無心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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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越劍池宗主李懿白與師妹單餌衣,領著幾年未落家的宋庭鷺,裹挾著北來的風雪,風塵仆仆地趕回了劍池。
已然刮去胡須的宋庭鷺,脫下羊皮襖子,穿上青衫長褂,比之年少時,更顯得內斂沉穩,鋒芒藏而可見。宋家長輩看在眼中,樂在心裏,你吳家有霧山,生氣樓有朝夕,如今我宋家庭鷺也飛了回來,教你們說我宋家劍池隻會倚仗外姓之人……
劍塚之內,讓出家主之位多年的吳見將一柄老劍拿在手中,細細地看著劍上的紋路,時不時地並指夾起桌上碟中的花生米丟進嘴裏,他對麵坐著正在稀裏嘩啦的吳六鼎,見老祖宗“沒甚胃口”,趕緊將吳老爺子麵前的酸菜麵撥到自己麵前,又暢快淋漓地吃起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