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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守靈的妖怪們靜靜拿出無數夜明珠、點亮無數鬼火,默默祝福他們尊敬的朋友龍禦道先生在地獄獲得快樂的新生活。

他們異常的審美觀把寂靜的深山搞得陰森恐怖,他們由衷為龍禦道先生感到高興的真誠表情,讓薇香難以接受——在她看來是大悲劇,至今還沒能完全從喪父的震驚中恢複,在他們看來卻是脫離苦海、奔向新天地的喜劇!

聽過司儀長達四十分鍾、題為《追憶龍禦道先生開朗的一生,希望他在地獄繼續貫徹快樂的人生理念》的致詞,以及妖魔代表回憶他們與禦道先生和平友好幸福快樂的相處經曆之後,薇香悶悶不樂地離開靈棚,鬱悶地回到臥室蒙頭大睡,結果卻不斷地胡思亂想,想象著自己死後妖魔來憑吊的混亂場麵,難以成眠。

雖然父親生前總是離家遊曆,薇香自小習慣了山居的清冷寂寞,然而想到微笑的父親再也不會踏著月光去掩上山門,再也不會慈愛地叮嚀她早睡早起,薇香胸中的酸澀就一直湧上眼眶。她知道,父親隻是去了另一個地方,一個他為之而生、生來就注定要去的地方。但那痛苦並沒有減輕——更可惡的是,這樣的痛苦竟然沒有人能分擔、體會!

“喂,白無常,給我講個故事吧!我小時候睡不著,我爸爸常常講故事。”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拚命克製眼中的淚水,扭頭看著坐在床邊的白衣少年——隻有黑白無常還算比較正常地表示了不太深切的悲痛,並且一直陪在她身邊。

一身雪白的少年為難地笑笑。“可你已經十四歲,不能算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你爸爸。”

“你就不能關懷一下剛剛喪父的孤兒?”薇香白了他一眼,不懷好意地斜睨著他說,“聽我爸說,他小時候睡不著,還是你講故事哄他呢。”

“可他那時候才三歲。”白無常神色尷尬地把頭別到一邊,暗暗嘀咕:“這種事情也值得當作經驗傳給後代嗎?我回去以後一定要鄭重地鄙視他……”

“我爸說,你是個講故事的高手,對故事的態度非常認真。講一個聽聽吧!”

得到這個高度評價後,白無常有點得意地撫著下巴想了想,勉為其難地開口道:“好吧。我就講一個真實的、以眾多美男子為主人公、以親情和陰謀為主題、令人淚如雨下的故事。”他鄭重地清了清嗓子,正式開講:“很久很久以前,天上有十個太陽……”

“這是‘後羿射日’!這麼老掉牙的故事也能拿出手嗎?我現在可不是三歲的小孩!”薇香拖長聲調打斷他,“換一個!”

“喂喂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想當年你爸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從來沒要求聽第二個故事。”

“……原來他的童年這麼單調。”

“能把老掉牙的單調故事講得與眾不同的,隻有我!”白無常徒勞的抗議在薇香冷淡的目光中落敗。“哼!既然你這麼不合作,我也不想告訴你後羿的真相了。”

可惜這個調胃口的伏筆沒引起薇香的好奇,好脾氣的白無常隻好認真地去想其他故事。然而他想了好久也沒想出第二個,隻得放棄,對搭檔說:“黑無常,你來講個催眠的故事,好不好?”

一直坐在桌邊默默看書的黑無常緩緩轉過頭,臉上是一成不變的冷漠。他冰涼的目光直視白無常片刻,又緩緩轉過頭,繼續看書。

“他的意思大概有兩點:一,逆反期的小孩真心煩,他最發愁照顧龍家的青少年。二,他沒故事可講。”白無常無可奈何地聳肩,完美地翻譯了搭檔的肢體語言。

“逆反期”這三個字可不好聽,薇香躺在床上不滿意地打滾耍賴。“黑無常,從我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對勁。除了剛才念閻羅大王的授權書,我還沒聽你說過一句超過三個字的話!我們有仇嗎?你是被上輩子的我害死的?你對我有意見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