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香隨意翻了翻圖冊,拉著靜潮的手臂往裏走:“我們進去看!”
“好呀……”靜潮聳聳肩,看起來興致不高。“其實,每次我姐姐拖我來展覽會或是拍賣會,我都會睡著,讓她覺得很沒麵子。”
“那麼吵,你怎麼睡著的?”薇香瞥了他一眼。“在我們家,必須用嚴格的規則管製那些古董,不然他們會吵吵嚷嚷讓人不得清淨。”
“管製——誰?”靜潮比她還吃驚。
他們走入展廳時,薇香一手攙著靜潮,一手指向那些趴在古鼎上高歌、坐在古盤上聊天、跪在古梳妝台前顧影自憐、臥在古碗裏呼呼大睡鼾聲如雷、站在花瓶上吵架……的精靈們,悻悻地說:“當然就是他們的同類!這些家夥,活得越久越有說不完的話。要不是我家奉行魔鬼式管理,倉庫肯定比菜市場還吵鬧。”
“這上麵有什麼東西嗎?”迷惘的靜潮把臉湊近最近的玻璃櫃。
裏麵擺著一株瑪瑙樹,樹上坐著年邁的白胡子精靈,正頑皮地衝靜潮扮鬼臉。“就是他啊!”薇香也向那個精靈老爺爺吐吐舌頭,恍然大悟:“原來你看不見!哈哈——終於發現我能看見而你看不見的東西了。”她揚揚自得地叉著腰,衝靜潮笑笑:“扳回一局。要是你連黑白無常也看不見,我就大獲全勝了。”
“真不明白你想和我比什麼……”靜潮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這時,展廳中忽然暗下來,燈光集中在大廳中央的圓形台上。主持人充滿激情地向大家介紹舉辦這次個人藏品展的李先生,以及他最近收藏的一對青銅杯。
薇香全身貫注地看著李先生拿出一個大錦盒,他把盒中的青銅杯向眾人展示時,她卻忍不住“咦”一聲,向身邊的靜潮小聲說:“好奇怪,上麵沒有精靈!難道是贗品?”
“真品上都有精靈嗎?”靜潮一邊拉著薇香向圓台靠近,一邊壓低聲音問。
“上年代的東西,一般都有精靈守護。”薇香從手袋中摸出一塊像眼鏡片似的圓水晶,透過它看著那對杯子,不禁蹙眉:“上麵凝集了顏色很難看的靈氣,跟怨氣有點接近。這麼差的條件沒法供精靈生活。呀?”她說著說著驚噫一聲,發現空氣中流動著另外一縷妖異的色彩。
靜潮皺著眉,銳利的眼神從賓客中掃過,“有異常的寒意——是妖怪。”
“寒意?”薇香一麵持著水晶片緩緩搜索,一麵感受著周遭的溫度。初夏的夜總是這樣充滿令人舒服的涼爽,並沒有不合時宜的奇寒。
靜潮的目光仍在賓客間徘徊,口中卻不忘小聲打趣:“哈哈,我又扳回一局——妖怪身上帶著特別的陰冷,像觸手一樣在空氣中飄搖。皮膚偶爾碰到,會難受到心底。原來你不知道啊!”他說著,伸出手指在麵前一點,“這裏,有一條冰涼的觸手。”
他沒有虛張聲勢。透過水晶,薇香看到他輕輕碰觸一縷鮮亮的湖藍色妖氣。妖氣上仿佛真的帶著寒意,讓他身子一顫。“算你厲害。”薇香撇撇嘴,把水晶收回手袋裏。在這個場合,拿著一片水晶在人群中晃來晃去並不合適。
靜潮的臉頰貼著那縷妖氣,順著冰冷的感覺往前走。薇香牽著他的手,手心傳來他越來越冷的體溫。
“靜潮!”她驚慌地搖搖他的臂膀,“算啦!還是我來找吧!”她一邊說,一邊在手袋裏翻找水晶。
“不必,我已經找到了。”靜潮向旁邊退一步,避開妖氣做個深呼吸。“她像大冰山一樣散發冷氣呢!可惜現在不是三伏天。”
順著他的目光,薇香看到一個穿著水藍色旗袍的女人:妖豔、時髦,一身閃耀的珠翠襯著濃妝豔抹的臉龐。
那女人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成為他們的目標,猶自熱情地與李先生攀談。一對古杯已被放入保全係統齊備的玻璃櫥,他們正站在櫥前高談闊論。女人的手不時在玻璃上指指點點,鮮紅的長指甲戳得玻璃叮叮有聲。
李先生涵養極好,況且這種豔俗的客人總是喜歡賣弄她們伶仃的常識,所以他隻是麵帶微笑,容忍她大放厥詞。末了,他沉悶的反應終於讓這位女士興趣索然,客套幾句,轉身走了。
薇香心中奇怪,再拿著水晶看櫃中的雙杯,上麵已不見了難看的靈氣。
“被調換了!”她來不及細想女妖如何掉包,拉著靜潮急急忙忙去追。
豔麗的女妖走了一條偏僻的通道離開展覽中心。夜色中,她閃爍珠光的身影十分好認,薇香沒怎麼費勁便追著她來到一個冷清的街心公園。
女妖忽然停下來,回身對他們說:“追蹤的遊戲玩夠了嗎?”她又尖又細的聲音驟然在黑夜中響起,完全沒有女性的柔婉,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