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1 / 2)

黑暗中忽然開始降雪,不消片刻便埋沒了薇香和靜潮的腳——又是一場華麗的幻境。無邊的蒼白中,一點鮮紅緊貼著一點淡青,在雪地上蹣跚。

“你說過,一輩子都和我合奏,你的竹笛和我的骨笛是那麼相配。”紅衣少女已經凍得臉色發青,卻咬緊牙關扶著青衣少年——那少年緊閉雙目,雙腳也不再邁步,分明失去知覺許久。“你說過,要和我一起報仇,等我們報了仇,就遠走高飛。”少女的眼淚奪眶而出,立刻凍在臉上,她努力克製更多的淚水,又說:“你還說過,我下次喝醉的時候,下下次喝醉的時候,你都會照顧我!這些我都答應了——不準你就這樣死了!絕對不行!”

她倔強地不住說著,又說了更多她和青衣少年的約定,話音和身影漸漸遠去,在雪地中化為一個小小的點。

“和所愛的人約定共享人生,卻不能實踐。”杯匣又冷冰冰地說:“輪回又輪回,‘抱憾之花’沒有忘記承諾,承諾便去找她。”

花之杯碎了。靜潮沉不住氣,大聲斥問:“你到底是誰?到底想說什麼?為什麼一直讓我們看這些幻境?”

杯匣不回答,卻給他們又一個幻境。

他們站在雲端,俯瞰一座高聳的山崖——薇香隻看第一眼,便不住顫抖。她對這畫麵太熟悉。那蜿蜒的山路上一對相互扶持的身影,正是她童年夢中時時相見的人!

“不,不可以再往上走!”薇香在雲端大聲提醒他們,卻完全沒能引起他們的注意。她隻能眼睜睜看著,看著年輕男子從陡峭的崖邊墜下……

“鳳炎!”雲端的她和山路上的玄衣少女同時悲呼。薇香再一次難過得不能自已。“從這裏跳下去!從這裏跳下去追他!”她心中自然而然地產生這個念頭,身子已向下栽倒。“薇香!”驚惶失措的靜潮一把抱住她,“你要幹什麼?這隻是幻覺!”

與此同時,山路上白衣少女也一把抱住了悲痛欲絕的玄衣少女。“彩夕!”白衣少女大聲說:“由他去吧——這是他的選擇。你不能死!他不希望看到你死!”

“鳳炎!”玄衣的彩夕伏在崖頭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悲呼……

杯匣中的聲音歎了口氣:“沒能保護心愛的人,卻讓她心痛,繼而陷入更深的仇恨和複仇的行徑。他連累她沒有得到幸福。輪回的機會來了,獲得力量、給她幸福的希望沒有變,悲傷便化為力量去找‘守護之炎’。”

“我們已經不想聽你這些莫名其妙的獨白!直接說你的目的——”靜潮揮舞拳頭時,炎之杯碎了。“啊!”他悶哼一聲,捂著心口癱坐在地上。

“靜潮!”薇香急忙跪在他身邊,扶著他焦急地問:“你,你怎麼了?”

靜潮的牙關打顫,似乎承受著極大的痛苦,說不出話。

薇香仰起頭,正想嗬責,卻被卷入另一個幻境。

“炎韻……炎韻!”一身素羅的樓雪蕭站在鳳炎麵前,不住跺腳。

薇香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暴躁。那青年應該叫做“鳳炎”才對,卻對“炎韻”這個稱呼不加反駁,隻是微笑著、看著樓雪蕭說:“我還不能回去。”

他說出這句話時,聲音那麼溫柔堅定,讓樓雪蕭失去脾氣,失落地垂下頭。“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我不想讓任何人痛苦,為什麼自己卻躲不過心痛?”她無奈地看著他離自己而去,捂上臉,指縫中落下一串眼淚。

“無力保護自己最珍愛的人,得不到他的愛情。”杯匣中的聲音輕輕一歎,“用雙手推開輪回,希望改變宿命——封印她悲傷的月之杯雖然沒有碎,她心中卻不斷產生新的悲哀,多得連月之杯也無法容納。”

“啪!”月之杯在杯匣中裂為許多碎片,那冷靜的聲音說:“終於,杯子到了漲破的時刻。”

薇香吃驚地凝望那些碎片,喃喃著問:“老板會怎樣?也會痛苦得昏厥?”

“‘幽歎之月’什麼也感覺不到。因為這麼多年來,她一直生活在自己製造的、比這更為痛苦的幻境中,不斷折磨自己。”杯匣中的聲音回答。“剩下的,霧之杯和水之杯……”

終於說到它了!霧之杯在杯匣中抖擻精神,等著杯匣對它封印的那段驚天地泣鬼神的血淚史作出簡介。不想那杯匣卻說:“霧之杯的主人,被所愛的人拋棄,含恨自殺。輪回又輪回,‘怨恨之霧’終於將這份悲痛放開,所以霧之杯也敞開心,悲傷從傷口中流散——這是唯一一個能夠產生開朗精靈的杯子,真是可喜可賀。”

雖然不是恢弘的介紹,但霧之杯還是很滿意地在杯匣中輕輕一抖。隔壁的水之杯,也會像其他同伴那樣裂開嗎?它緊張地張望。

“水之杯的悲傷,源自他的希望一次次破碎。”杯匣說,“不過,今生是一個契機——他的願望就要成真,所有的悲傷都會轉化為期待,去守護這個願望的實現。‘期待之水’就要啟程了。”他話音未落,一團柔和的藍煙從水之杯上飄起,飛入薇香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