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征兆的,林若軒朝他伸出手,手指勾住他後頸掩在衣服下的一條細繩子,稍稍一扯,一塊藍底長牌露了出來,鬥大的三個字-記者證,像是錚亮的刀背,閃爍在瞳孔,平靜的瞳孔在這個瞬間,漲滿了紅色的憤怒。
男人愣了會兒,反應過來,重重的,朝他腹部打了一拳,拔腿要跑,可是,卻跑不了了,因為被這個明明斯文溫潤卻行動矯捷的醫生,用胳膊肘子死死的勒住脖子,人也被按著靠在牆上,不得不大嚷起來,“別衝動,衝動是魔鬼!”
“難道做了記者,就要埋沒自己的良心麼?為什麼,你們一定要把自己成功和出名,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林若軒生氣了,有生之年,少有的生氣,他再也沒有理會這個滿口謊言的偷窺者了,忘記了自己的風度,粗魯的,一手按在這個男人,一手操作相機,照片,倪微……和各式男人的,街邊,飯店,咖啡廳,各種場合,各種姿勢,各種神態,但是有一個共同點,無比彌漫著著,靡麗而朦朧的曖昧,飛快的,他將那一張張刪掉,耳邊傳來這個男人的咒罵聲,他卻隻是盯著照片,每刪一張,耳邊便有刷的一聲響。
在這樣高節奏的刷刷聲中,他的心,莫名的,憂傷、悵然混著快感了,沒有人知道,這就像是完成了他的一個夢,七年以前,當他看著報紙上,那一張張以詆毀的態度描述他心愛女孩的照片時,他就想這樣幹,他想要毀掉所有的詆毀,他不願任何人,傷害她!
微望著林若軒,她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見過他很多樣子,溫潤謙和的樣子,開心大笑的樣子,頹廢慵懶的樣子,傷心難過的樣子,卻從未有過這幅模樣,像是一頭,企圖逃脫鐵牢的野獸,拚了命的、暴力的反抗著……暮然,她大叫了一聲。
林若軒的思緒,瞬間,被拉出了,正正的,一道拳頭落下,臉龐鈍痛的同時,人被一股陰狠的力量衝開了,男人接著又是一拳,打在林若軒的頭部,盛怒的大罵,“媽的,老子的錢,這都是錢,你個王八羔子,多管閑事的孫子!”
“啊,來人啊,快來人啊!”
男人揮舞著拳頭,還要打林若軒,可是他卻不會躲閃了,因為腦袋嗡嗡暈眩,他扶著額頭,整個人都晃動起來了,倪微急的眼睛都紅了,不管不顧的擋在他身前,朝著男人,尖銳的大叫,卻害怕的語無倫次,“你怎麼這麼壞啊!隨隨便便的偷拍別人,被發現了,現在,還胡亂的打人,這裏是醫院,你打了人也是跑不掉的!……你,你要打就打我,我不許你傷害他。”
隔著他們幾步的病房裏,其實就是有人的,此時已經聞聲走了出來,男人盡管仍舊憤怒,卻選擇離開,還不忘了,最後朝林若軒罵了句髒話,林若軒忽然醒了,作勢要追上去,倪微卻緊緊的抓住他的胳膊,含著哭腔的聲音,擔憂說,“若軒哥哥,不要追了,不要追了。”
“照片,還沒有刪完。”
他說出這句,轟然,眼淚從她脆弱的眼眶,決堤而出,她捂著臉,嗚咽說,“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他是衝著我來的,不是我,你根本不會被拍到,你也根本不會被打,都是我的錯,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