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佞呆坐在河邊望著湍急的河流,肌肉結實的馬站在他的身後低頭吃草,他一口一口噴著煙,望著遠處的羅刹海。
這條河從遙遠的西方奔騰而來,流經妖界人界,最後彙入羅刹海,河中有一種魚,每年冒著被人和妖捕食的危險回到西方去產卵。
他年輕的時候曾經找到西方,寒冷的雪山,荒無人煙,他也曾經以為,那就是他們的“領主”的藏身之處,他在雪山上耗了三年,卻沒有找到人。
柳佞舉起了手中的珠子,在眼前摩挲了一陣之後,終於放棄了。
他想自己已經老了,其實已經沒有什麼牽掛,但他還欠隴青和那個滑稽的宦官一人一句承諾。
柳佞歎了口氣,馬忽然把嘴湊過來,柳佞心想這匹馬竟然如此通人性,竟然知道安慰他,下一瞬間,他的耳邊響起了咀嚼聲。
柳佞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硬是從馬嘴裏搶出了頭發。
他拔出地上插著的拐杖,顫抖著指著那匹馬,然而那匹馬,隻是轉了個方向,又咬住了草,開始縱情咀嚼。
柳佞頹然地坐在霖上,想起了剛才的那封信。
神界的一座城將要有所動作,他跟劉大川都不在,不知道神界還有沒有其他人會出手。
這個時候,可不能讓肥豬出事啊,他吃飽了睡得爽,就是對神界最大的好處。
柳佞想讓隴青去幫一下他這個沒什麼用的老爹,但他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隴青到了肥豬麵前,恐怕是要把他的老爹給捅死。
波利?
柳佞麵前浮現了波利冷笑的麵容,搖了搖頭,這個時候,還是讓掛著“鎮久”牌匾的人去吧。
柳佞掏出了傳音鏡,銀發的老人端坐在院子中間,抬頭仰望著月亮。
“何事?”
“有點麻煩,簷鏡道東邊的兩座城池聯手了,想推翻我們這位偉大的神王。”
銀發老人表情淡漠:“需要我幫隴青?你的眼光不錯,他是個不錯的年輕人,知道選擇正確,而不是最快的路。”
柳佞用煙杆撓了撓頭:“承蒙你收留了,不過這次不是殺人,神王又開始做夢了,我需要那些夢。”
銀發老人一絲不苟地點頭:“我明白了,我會派人注意。”
柳佞一字一句地道:“他,絕對不能死。”
銀發老人沉默了片刻,問道:“這是神王一族所擁有的能力嗎?”
“這種能力隻如曇花一現。”柳佞輕聲道,“比如隴青的妹妹,最開始,她的能力受肥豬忌憚。她夢到過江南道洪水,還夢到過妖族一位大將的出生,而我們偉大的神王所夢到的,也不過是與自己有關的事情。但她現在沒辦法做夢了。”
白衣女孩乖巧地坐在一旁,風輕輕吹起她的裙子,她永遠在自己還活著的幻夢裏。
隴青抱著手臂,神色倦怠地靠在柱子上,遙望著遠處的露台,他一直是個沉默隱忍的年輕人。
銀發的老人瞥了隴青一眼,十分讚賞。
“隴青也是一樣嗎?聽你喜歡收留有賦的孩子。”
隴青道:“不,我從不做夢。”
“那麼,很遺憾,他要多活一段日子了。”
隴青抱著雙臂,沒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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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紅色的火把在山中搖曳,瞬間像是要把山燃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