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剛至五月,天氣已經開始燥熱起來,藍夫人見天氣漸暖,而藍梅的身形也長高了不少,前幾日差人給藍梅量體裁衣,做了幾身夏天穿的裙衫。清早,藍梅剛梳洗完畢,秀雲就送來了幾身新衣裳,蓮香望了望窗外,今天,豔陽高照,氣溫有些偏高,她幫藍梅選了一套適合的裙衫,淡綠色的暗紋提花綢對襟上衣,一條白色的月華裙擺上繡了一圈折枝花卉,藍梅穿上後,整個人看上去淡雅秀麗又不失清新活潑。用過早餐過,蓮香喚來轎夫,便一起送藍梅去了學堂。
今日是女學堂第一天開課,上午,女先生給學生們上詩詞賞析課。上課的先生姓吳,名之吟,桐城人氏,生於詩書之家,父親是大名鼎鼎的吳汝綸。其父曾先後任曾國藩、李鴻章幕僚及深州、冀州知州,長期主講蓮池書院,晚年被任命為京師大學堂總教習。吳先生自幼聰慧,博及群書,工詩、文、書法邑人譽為“三絕”。光緒二十四年(1898),吳先生隨家人移居杭州,未及數載,便以詩、文、書法聞名於杭城。這次杭州開辦女學堂,她秉承先父“恤民興學”遺誌,協助邵章、陳叔、鄭在常等人籌款辦學,又因其文采斐然,邵、陳等人一致推薦她為學堂的教書先生,這也是她第一次開課授業。
之前入學考核,她審批了所有女學生的試卷,在她眼裏看來,杭州城開創了文明之風,城中稍稍富庶之戶便會給家中女子聘請先生。她為杭州女子普遍較高的文學修養所驚歎。巾幗不讓須眉,這些女子,一點也不比那些進京趕考的男子們遜色。特別是藍家之女藍梅、巡撫的外孫女季蘭瑩,二人詩、書、畫皆精通,小小年紀便有此造詣,不得不讓人刮目相看。
課程快要結束的時候,當吳先生剛布置完今天的課後作業,課堂上一個女孩大膽言道:“吳先生,今天我們有個詩文比試,想請先生給我們做個評判。”
吳之吟抬起頭,用疑惑的眼神環視了一下教室裏的女學生,然後詢問的道:“是嗎?”
教室裏的學生,左右互遞神色,似乎有些懼怕吳先生,片刻遲疑後,教室裏發出不約而同的回答:“是!”雖然聲音不是很大,但可以肯定,確有其事。
吳之吟似乎有了興趣,笑道:“是什麼比試,誰可以站起來,說給我聽聽。”
柳詩錦站了起來,將昨日許靜蓉和她們比試詩文一事說與吳先生聽,吳之吟聽後,突然有了興趣,一來她可以再次了解這些學生的詩詞功底,二來也想多和這些學生親近,拉近她和這些學生的距離。
聽完柳詩錦講了賦詩的規則後,她點了點頭,和藹地笑道:“先生已經知道了比試的規則,還請各位女秀才們展示你們的才華吧。”
接下來各位女學生們躍躍欲試,都想在先生麵前表現一下自己的文采,前麵幾個學生的詩都平平,並沒有哪首詩讓吳之吟特別地欣賞。
柳詩錦瞅了一眼許錦蓉,又看了看一臉平靜的吳之吟,然後滿臉堆笑道:“許小姐該輪到你了,想必吳先生也想聽一聽一些新鮮的字句了。”
許靜蓉心中思量,若此刻她的詩沒有新意的話,定要讓吳先生失望的,許靜蓉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柳詩錦,隻見柳詩錦掩嘴偷笑,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似乎在等著看她的好戲,許靜蓉心中不安地吟出昨日藍梅為她作的那首詩:“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宛轉在湖中,美人笑隔靜謐水,別有西湖一種幽。”
吳之吟臉上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溫柔地詢問道:“想必你就是許錦蓉了,真是好名,好詩,好文采。”
聽到吳先生的誇獎,許靜蓉突然臉紅了,小聲道:“先生過獎了。”然後她抬起頭,看見藍梅正笑吟吟地望著她,眼裏閃過一絲友善的笑意,看來她並沒有介意自己用她的詩來參加比試。
這時藍梅突然起身,她替許靜蓉釋解詩文,一臉認真道:“真是好詩,九月,江南的花都開結束了,但這個芙蓉還在湖中開著,就像美人隔著水笑盈盈,讓這西湖都有了一種幽雅的情懷。”
吳之吟向剛才說話的女孩望去,沒有想到這個女孩竟然能猜想到她的想法,不免又多望了她幾眼,然後開懷笑道:“西湖有了美人,這一汪湖水才更加靈動,許姑娘,就是這美人,為這西湖增色不少啊。”聽到先生的讚譽,教室裏的學生都朝許靜蓉投去敬佩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而眾人皆當她是禁不住眾人讚美羞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