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工聽我說這話,臉上終於有了反應。他聲音顫抖著問道:“我……還能見到她?”
“我說能,就是能。”我一邊說著,一邊讓他抬起頭來。
這眼藥水是稀釋過的牛眼淚,所以不至於一下子就打開整整七天的鬼眼。按照我的用量,一個小時之後這長工就會恢複原樣。
“還沒有問您叫什麼名字?”在等待眼藥水生效的過程中,我特地開口問道。
長工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沒有說話。
他這脾氣挺讓我無奈,但人家剛剛死了老婆,我總不能強求他對我多熱情。
於是我自動過濾了對方不友善的態度,解釋說:“大姐的魂魄看上去不是很完整。你是與她關係最親近的人之一。我需要你的姓名,才好在關鍵的時候對她叫魂。當然,我聽說你們有個兒子?你若是想要用他當引子,我倒是不介意。”
但聽到我提起他兒子,那長工的表情真是恨不得生吞了我。
我聳了聳肩,並沒有說話。我很清楚,一旦看到死去的妻子的魂體,那長工對我的疑慮就會消除大半。
果然。眼藥水生效了,長工盯著大姐模糊不清的魂魄,半晌湧出兩行熱淚,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咆哮。他雙手捂著臉,如同受傷的猛獸般一聲又一聲地痛呼,真真是聞者落淚。
我默默等了兩分鍾,才說:“好了。雖然能禮節你的心情,但我們的時間並不多。她是慘死的鬼,暴露在人間的時間越長,就越難以送入地府。我們早點把需要問的話問完了,我親自送她一程。”
長工這才慢慢安靜下來。
“我叫李大莊。”他說,“村莊的莊。咱們這村子都姓李。非要算起來,我是小瑞的半個表親。”
“不錯,和村長家沾親帶故,難怪你們一家人住在這裏。你說的做工,恐怕也未必是真的做工吧?”我問道。
李大莊搖了搖頭,說:“這事兒,和你一個外人沒關係。”
他的口風那麼嚴,我便索性暫時放棄了試探:若是太唐突,可能會引起反效果的。給大姐送魂對我來說是個博取他信任的好機會。這個李大莊雖然不是真正的核心權力集團的一員,但他比李瑞年長,“做工”的身份又可能暗示著他才是第一手接觸某些事情的人。所以,現階段和他打好關係肯定是沒錯的。
我於是說道:“我首先得跟你說明白一件事兒:大姐的死跟我沒有關係,但十之八九是你們的觀道長所為。”
“他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李大莊喉嚨沙啞地問。
我搖了搖頭:“我怎麼會知道?若是知道,也就不需要問大姐了。”
說完,我從鱗片空間裏取出一個小香爐,點燃了一根功德香。
對於不完整的魂體來說,功德香可以說是救命的東西。要知道,從人世進入輪回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事兒,說通俗一點就是體力活。如果是專業的走陰人,那倒是有辦法買通小鬼直接將魂魄送到奈何橋邊上。但我超度的方法都是跟顧梵學的,估計佛家轉世輪回的道理和什麼黃泉路奈何橋的體係不太一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