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到我辦公室來。”朱敏的慷慨讓我略有些吃驚,一般情況下,家屬遇到這樣的事情都會很抵觸,他們會認為一個已經死了的人,再總是提起他,好像對她不尊重。
朱敏的辦公室首先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幹淨,整潔,每樣東西都擺放整齊,她的左手邊有四本書,兩本一疊,疊在一起的那兩本必然是一樣的厚度。
她有一定的強迫症,這是我的腦海裏掠過一念頭。
“你在分板我?”剛坐下,朱敏就給了我當頭一棒。
我有些尷尬地看著這個三十來歲思維敏捷的女人:“隻是職業習慣而已。”
“你是做心理學的?”
“算是吧。”我又撒了一次謊。
“我很不喜歡做心理學的,因為那樣的人,他總是會在任何場合忍不住分板別人,有的時候,你甚至能感覺到他們恨不得把你給剖開來看。”朱敏幹笑了一下:“可是,我偏偏做了這一行。”
沒錯,精神科的醫生,首先得心理學過關,否則你怎麼去醫治人。
我隻能陪著她嗬嗬一笑:“我們今天來,主要是想要了解一下,朱太在生前有沒有得罪什麼人,又或者是說,這些年來,你們家有沒有什麼仇人?”
“沒有。”朱敏想都沒想就搖頭:“這個問題在出事以後,我也想了很久,可是我一直想不出來我們家會得罪了誰,媽媽的生活一向很簡單,每天就是上街買買菜,然後回家伺候我老爸。”
“對了,你爸還好嗎?”我問了一句。
“還行,不過我想把他轉到國外去,然後審請安樂死。”
朱敏說得很從容,就好像她要把家裏的寵物狗給送給他人似的,我卻心裏一抽,那可是她的親生爸爸啊,怎麼能這麼狠呢?
“你也覺得我很不可理意?”朱敏看穿了我。
“我……。”
“我知道,不單是你,就算每一個知道這件事情的人,他們都會在背後罵我沒有良心,可是我反問你,讓我爸這樣無休無止的沒有希望的在床上躺下去,就是對他好了嗎?誰知道呢,如果他能說話,也許他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請求我送他走,不信你試試躺在床上一天不動,不,別說一天,半天,或者一個小時,一動不動,那是什麼感覺?更何況他一躺就躺了十幾年。”
“呃,你說的,也對。”我無力反駁過一個精神科醫生:“朱醫生,我看我們還是回歸正題吧,能不能聊聊你母親。”
“能。”朱敏似乎對剛才的激動感到有些抱歉:“這位是你男朋友嗎,如果他喜歡的話,可以抽煙,我不介意的。”
趙欽:“謝謝,我不會抽。”
“哦,多好的男人,這個社會可不多了。”朱敏把目光定到了趙欽身上。
“朱醫生,可以開始了嗎?”我問。
朱敏這才像回過神來似的:“行,開始吧,你可以用手機記錄下來。”
既然是她提出來的,那我也不客氣,我打開了電話,開始錄朱敏的話。
以下,都是朱敏的回憶。
十五歲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什麼叫生活之苦,那時候的我,除了每上學放學,等著媽媽給做好吃的之外,幾乎沒有什麼煩惱的事情。
可一切,卻在那個冬天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