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易心中一痛,半晌沒有說話。楚楚快意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平靜下來,再次開口,卻冷漠更甚,“我欠你的,我會想辦法還清。”丟下這一句話,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冷易頹然坐下,楚楚那冷漠的眼神和尖銳的話語好像還在眼前身邊,像隻紮人的刺蝟,卻比刺蝟無孔不入,密密麻麻的疼。真是個冷麵冷心的女孩,對別人冷,對自己也一樣。她難道不知道,即使沒有人對她好,她自己也要珍惜自己嗎?他擱在椅背上的右手緩緩收緊,就好像抓在心口上,那裏,不僅被她的冷漠刺痛,還有為她泛起的點點心疼。
“你嫌我還不夠優秀是嗎?你不過是因為我沒走了你安排的路子所以惱恨。你強迫給我沉重的包袱,你以為,你給我,我就一定要接嗎?”
“完成我爸的遺願是你想做的事,不是我想做的!我不想被你的一句‘應該’就背負上那些沉重的東西!”
“你說我自私?那你算什麼?你想把我的前途搭進你那該死的想法就是好的?”
“我把錢一分不剩地還給你了,你去看看!我告訴你,你的公司我不稀罕,想用一句責任就把我鎖進公司一輩子,你做夢!”
……
“我的事你最好不要過問。”
“你是我的什麼人哪?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
“你聽清楚了,我的優秀與否你沒資格評判,我的事也不是你可以過問的。不管溫若是你什麼人,不管你對我心存嫉妒還是怨恨都跟我沒關係,冷易和溫若怎樣那是他們的事,要是再敢牽扯到我身上,我讓你後悔都成了奢望。”
記憶中的楚楚,好像都是敏感帶刺的。那些她的淡然和溫和她似乎從不對他開放,明明她也有心境平穩的時候,可他記得的都是她倔強的樣子。她是個沒人憐惜的孩子,連她自己都不肯憐惜自己。從小成長的環境就如此冷漠,他不知道她該去哪裏找到溫暖和熱情。她喜歡古典文獻學,這麼多年來應該都是書陪伴她的吧?
他還記得他第一次見到楚楚的時候,那時候她給他的第一印象是縹緲、大氣,像雲端上的女神,隔著層層雲霧,根本看不清她。她明明在他眼前,卻又離得他很遠,禮貌的外衣下是拒人千裏的孤傲,是一顆害怕被傷害而給自己纏上重重厚繭包裹的心。
冷易苦笑,他在楚楚麵前說那些話不過是激將法,是他想要重新激起她的好勝心。可是他沒想到這對楚楚根本沒用。別人在激將法下會更加奮進、努力,再不濟也就是無動於衷;她自卑又自負,這樣隻會讓她心灰意冷。
楚楚離開教室之後走得很快,連雙腳濺起地上的雨水都沒察覺。剛才她雖然在冷易麵前說她沒有錯,但那些話連她也不知道有幾分真;至少此刻,她的心就被濃濃的愧疚感所占據;責任,她拋開了也無法心安理得。
她一直是個通透的人,知道人生裏總會有難以選擇的選擇,也知道比她的選擇題更艱難的大有人在。隻是,隻有親自承受了才知道,那種感覺是如何的兩難,害怕失敗,厭惡金融,厭惡母親的安排,都是她不想背負責任的原因。背負責任放棄理想她會痛苦,然而選擇理想拋掉責任她也會於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