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離!”我聽見顏東的聲音從林子裏傳來,越來越近,不多時便出現在那群追雲衛旁邊。他驚愕、詫異的看著我,想跑進法陣,卻被那個許大人攔住。
“小子,你進去就是找死。”許大人警告。
我對他淡然一笑,眼淚混著血液流下,真是沒有想到原來對一個人好感的結束會是這樣的感受,有辛酸,更多的是無奈。我將師傅抱起,坐到地上,用手撐著地麵朝旁邊移動。師傅的身體微微動了動,他半眯著眼,氣若遊絲地說:“冬離,”
“師傅,我會救你的。”我在師傅耳邊說,師傅卻搖搖頭,抓著我的手說:“為師大限將至,你不要勉強了。”
我瞬間崩潰,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落下,我哽咽著說:“師傅,冬離真的不想你死。”
“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救她,冬離!”顏東被一群追雲衛拉著,他努力想掙脫,卻被許大人打暈。
“把他帶下去。”許大人吩咐,轉頭冷酷地對我說:“小姑娘,你這樣就怪不得我了。”話畢便要召第三道天雷,師傅卻突然淡淡地說:“師兄,念在昔日的同門之情,你放過我這個徒弟吧。”
我不解地看著那個許大人,沒想到他與師傅竟有一段過往。
許大人聽到師傅這樣說,微微一笑,眼神卻冷若寒霜,他語氣冰冷地說:“虧你還記得我是你師兄,自從兩百年前你刺了我那一劍,你我之間,早就沒有什麼同門之情。”
難怪他會說師傅以前的過往,我好奇地看著師傅,想知道他以前是做了什麼,會令這個許大人如此恨他。
師傅猛咳幾聲,吐出了幾口鮮血,他仰天大笑一聲:“師兄,你追捕了我這麼多年,戕害了那麼多同門就是因為這嗎?”
許大人變了臉色,他皺著眉,一臉慍怒。雙手緊緊握拳,惡狠狠地說:“我從來都不明白我有哪一點不如你,師傅為何就是對你青眼相加。我告訴你,我之所以現在這樣,就是為了證明,我從來都不比你差。”
許大人因暴怒而在額頭上突起的青筋令他麵目扭曲,他口中念念有詞,轟隆的雷聲在咆哮。師傅握緊我的手,他掙紮地坐起,溫柔地對我說:“冬離,以後要好好活著。”
第三道雷擊騰動著身體而來,我慢慢閉上眼,若是能與師傅一同死去,我並不後悔。師傅抱著我,他的唇輕輕覆上我的嘴巴,我睜大了眼睛。閃電照耀整個森林,我聽見呼嘯的風聲,血液流動的汩汩聲。直到多年後我記起那個夜晚,還是能聞到師傅身上的香味,以及那個帶著薄荷味的吻。
我活了下來,如師傅說的那樣。如果那晚我知道那個吻的含義,恐怕在師傅吻我之前,我就應該死去。
師傅將他所有的修為在雷擊之前渡給了我,他蒙住我的眼睛,不想讓我見他灰飛煙滅。臨死前,師傅用僅存的術法將我送出西山,遠離追雲衛的追捕。
一個突然得到修為的普通人,身體需要休息才能消化這麼高的修為,師傅將我送回了醫館,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我在床上躺了幾天,渾渾噩噩,害怕閉眼。每次當我閉眼,我總能聽見師傅說的那句:“冬離,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有意義嗎?師傅活了幾百年,還有一個修仙的追求,而我,除了師傅,沒有值得掛念的人與事。
在床上躺了五天,我終於有點意願起來活動一下。走到後院,看著長時間沒有打掃過的院子,想起師傅教我如何種花、拔草與曬那些藥材,點點滴滴,現在反倒都是傷人的過往,我不忍看下去,轉身回屋,卻聽見顏東熟悉的聲音。
“冬離。”他站在院子門口,天光真好,照的他的眼睛亮亮的。
他跑向我,聲音有些哽咽,眼中的淚順著臉頰飛落。我麵無表情,我原本不是應該恨他嗎?為何現在心裏卻沒有任何波瀾。
他緊緊抱住我,那一瞬間我想起師傅,他的擁抱也是如此溫暖,就像九月曬在草坪上的陽光,讓你可以支撐過寒冬。我伸手貪婪地抱住顏東,這些天我就像飄蕩的遊魂,沒有方向與目的,這個擁抱將我的魂魄拉回身體內,讓我感覺無比美好。
我輕輕叫了一聲師傅,顏東身子一僵,將我慢慢推開。他憐惜地看著我,從他眼睛中我看到自己脆弱與不安,我心亂如麻,一怔,側頭蹲到地上大哭起來。
沒有了,一切都沒有了,我在心裏叫喊。有誰能體驗我這樣的感受,五天前我不過是知道師傅會飛升成仙,五天後,我卻一無所有。
顏東蹲下來拍著我的肩膀,他帶著哭腔說:“冬離,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沒想到後果會是這樣。”
我的喉嚨被堵著,不能說話,心裏空空的,隻有大哭一場才能讓我好受。我紅著眼睛看著顏東,抽噎著抱住他,我真的好累,好想好好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