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和那個法師隻將土堪堪沒過我爹的棺材蓋,連整個坑都沒有填滿就不填土了。
跟著法師讓我跪在我爹的墳前開始哭,可我怎麼也哭不出來,腦子裏全是我爹以前打我的畫麵,但法師卻讓我一定要哭,而且還要哭出聲來,越傷心越好。
聽著法師大吼著叫我哭,我突然想到以前我爹對我非打即罵的日子,想到自己破得沒一處好皮的雙手,頓時悲從中來,眼淚嘩啦啦地流了下來。
淚眼蒙蒙的時候,我見我爺爺背著那塊我刻好的碑走了過來,邊走還邊將拿著鐵鏨的手反手敲著背上的石碑,嘴裏低低的念著什麼。
走到墳邊,爺爺立馬將那把舊鐵鏨塞到我手裏,讓我邊敲著石碑邊哭。
我年紀雖然小,但平時也見過村裏人上山的樣子,從來沒有晚上出殯入土的不說,更沒有聽說過樹碑的時候要邊敲著石碑邊樹碑的,而且還正好在大半夜。
可爺爺的臉上卻是異常的嚴肅,嘴裏依舊低低的念著什麼,我那握著刻刀的手竟然眼著他的節奏開始輕輕的敲打著石碑……
爺爺一邊念著我聽不懂的東西,一邊蹲在墳前開始燒東西,可並不燒紙錢,而是依舊燒著我娘的舊衣服。
那邊法師圍著我爹的墳不停的灑著稻穀,搖著一隻銅鈴,嘴裏咿咿呀呀的也不知道念著什麼。
隨著越念我就感覺心裏越傷心,眼淚不住的朝下落,拿著鐵鏨的手卻是不緊不慢的跟著爺爺的節奏敲著石碑,而頭卻越來越暈。
迷迷糊糊間,我看到一個人影從夜色中走來,那人不緊不慢,雙手雙腳如同機械一般一下一下的朝前伸擺著,而且腰身挺得筆直。
等走近我才發現,那人赫然就是我那跟人跑了半年的娘。
她以前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一片雜亂,雙眼容洞,蠟黃的臉上卻是一片迷茫,她身上的衣服沾滿了塵土。
一走近,一股子灰塵混著汗水的酸臭味夾著另一股怪怪的味道就傳了過來。
而她的雙腳上,一雙看不清顏色的鞋子已經磨得脫了底,腳掌上沾著一些草葉和泥土混著時不時滲不來的血水。
有時她抬腳,腳底的泥脫落,竟然可以看到泥塊上沾著大片的血肉,可她卻好像完全感覺不到痛疼一般繼續朝前走。
我張著嘴看著她,頭卻越來越暈,心底的那股悲傷更是抑製不住,想張嘴叫她,卻發現自己哭得幾乎斷氣,除了哭聲完全發不出其他聲音。
著急之間,就見我娘跳進我爹的墳坑裏,伸手將棺材上的土掃開,然後竟然直接用手推開了已經釘上了的棺材蓋,跟著自己爬了進去。
一打開棺材蓋,我竟然又聞到了那股濃濃的屍臭味,頓時讓我胃裏一陣翻滾,跟著頭越發的昏沉。
暈倒之前,我隱約的感覺我娘這是要去給我爹陪葬了,想強撐著叫她,卻隻聽到爺爺在我耳邊念了聲什麼,跟著就暈了過去。
睡夢裏,我隱約知道肯定是爺爺甘心我娘跟人跑了,所以才用什麼辦法將我娘叫回來給我爹陪葬,反正村子裏人都知道我娘跟人跑了,而且我爹是半夜下葬的,所以根本沒有人知道我娘被爺爺抓回來給我爹陪葬了。
醒來時,爺爺正坐在我床邊,拿著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在刻著什麼,見我醒來,伸手將床邊的碗遞給我。
我這才感覺嗓子裏冒煙,可看著爺爺那張布滿皺紋的臉,想到我以前從未見過他,想到昨晚自己爬進我爹棺材裏的娘親,我竟然感覺心底一陣懼意傳來。
爺爺又將水碗朝我遞了遞,渾濁的雙眼沉沉的看著我,見我依舊沒有接水碗,低低的哼了一聲,跟著有一下沒一下的的敲著鐵鏨。
隨著他不緊不慢的敲擊聲,低沉而有律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跟著我娘竟然走了進來,伸手接過爺爺手裏的水碗,然後遞到我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