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演如期拉開序幕。
筱筱到底沒能去成,還不得不收起一顆緊懸掛念著的心,全身心投入到軍演中。
在和平時代,有的軍人或許一輩子都碰不上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戰爭,所以每一次演習或對抗,對他們而言就是“戰爭”,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何況,特種部隊說出去名號響當當,萬一掉以輕心輸給了對手,那丟掉的絕對不隻是顏麵,操作失誤或發揮失常的軍官麵臨將是處罰或記過,影響甚遠。
在如此重要的時刻,賀禦君生死未卜,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幾天高強度的軍演,對筱筱而言可謂度日如年。夜裏還身披吉利服藏身樹林時,她除了擔心自己被“敵方”發現,還要信心掛念著那人是不是被救出來了,有沒有受傷。
繼而,不知不覺眼淚就掉了下來。
馮婧跟她搭檔。靜寂無聲的林子裏除了偶爾的昆蟲鳥鳴,就剩那一聲一聲的啜泣了,她偷偷匍匐過去,拍了拍筱筱的肩,低聲關心:“又想到賀教官啦?”
筱筱偷偷抹了淚,吸鼻子,“沒有,誰想他了……他走的時候不也沒考慮我。”
話裏濃濃的埋怨,馮婧不可能聽不出。
“算了,都說女人口是心非,我以為你是個意外呢。”
筱筱:“……”
“哎,放心吧,賀教官不是一般人,他不會有事的。”
筱筱冷哼,細聲說:“他再厲害,他也是人啊……是人就會受傷,就會流血,就會……算了,不說了,咱出來有些時候了,趕緊回指揮部。”
“嗯,走!”
小心翼翼潛伏回偽裝良好的指揮部,筱筱剛要跟嚴靜雲彙報偵查情況,卻見嚴靜雲拿了隻衛星電話過來,別有深意看了她一眼:“找你的,特批十分鍾,到時間立刻回來。”
筱筱一愣,盯著衛星電話沒反應過來。
這是在演習啊,演戲就是實戰,這時候怎麼會有單獨找她的電話?這根本就違反紀律。
嚴靜雲見她遲疑,電話又往前遞了下,沉聲透露:“接吧,好消息。”
心弦一緊,筱筱想到什麼,一把奪過電話,迫不及待地放在耳邊。
轉身走出指揮部,她找了個人少的角落才停下腳步,嘴巴動了動,她卻又不敢說話了,生怕那端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道聲音。
兩方沉默,最後還是電話另一端的男人率先開口:“怎麼,啞巴了?”
屏著呼吸的筱筱一聽這聲音,渾身僵滯的血液頓時像被加速一般,奔騰衝刺著湧向大腦。
下意識捂住了嘴,她狠狠皺眉,眼眶發熱,鼻頭酸澀。
良久,那張小嘴才顫抖著喊出“叔叔”二字。
賀禦君大概是虛弱,一慣沉穩有力的嗓音溫柔了起來,輕聲應:“是我,我沒事。”
筱筱陡然哭出聲來,伴隨著失去理智的埋怨和嗔罵,“賀禦君你混蛋!你嚇死人了知不知道!這幾天我魂不守舍,既盼望著聽到你的消息,又害怕得到你的消息!讓你不要去你非不聽!想過我的感受嗎?想過你要是出事我該怎麼辦嗎?我想過去找你,可是他們不準!我沒有辦法!我除了幹著急我什麼都不能做!你太狠心了,太狠心了!隻顧及你的姐弟之情,都不把我的感受放在心裏!嗚嗚……我恨你!恨你!”
斷斷續續的怒罵伴隨著哽咽跟抹鼻涕的聲音,筱筱語無倫次地控訴,內心積壓了幾天的害怕、惶恐與焦慮急需一個發泄口,否則她都要被壓抑的死去了。
賀禦君沒說話,靜靜又耐心地等著她發泄。
失蹤了三天三夜,能活著被人發現,能打這通電話,能聽到她的嗔怨怒罵,對他而言也是別致的幸福。
隻是,從來不曾聽她哭成這樣,賀禦君心裏安慰的同時,也疼痛難受。
多想幫她擦擦眼淚,多想將她擁入懷中,多想用親吻安撫,多想兩人不曾離開——
可惜,再多的想念,也隻能化作遙遠電話那端,他一聲蒼白無力的:“別哭了。”
筱筱狠狠抹眼淚,隻聽他說了三個字,她又爆發:“我就是要哭!就要哭!我長這麼大還從沒為誰流過這麼多眼淚!被我爸跟後媽欺負時,我也從沒哭成這樣!就是你,你這個混蛋,明知我離不開你,舍不得你,你還要狠心地拋下我一人,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離不開你,舍不得你……
明明凶巴巴的語氣,可賀禦君卻覺得無比動聽。
“叔叔知道,都知道,這不是好端端的麼。回來後得知消息走漏,傳到了你跟爺爺那裏,我已經是想辦法在第一時間跟你們聯係了,就是讓你消除顧慮和擔心。”男人沉沉啞啞的聲音通過電波一字一句傳過來,如同寒冷中陡然飄來的一縷春風,無聲無息安撫了筱筱渾身的冰冷和戰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