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
黎明,東方天際泛出魚肚白。
手術室的門吱呀推開,走廊裏雙肘撐在膝蓋上垂著頭顱的男人猛然一驚起身,迎過去。
醫生取下口罩,滿臉疲憊,恭敬地道:“上校同誌,賀女士的手術較為成功,之所以這樣講……是因為爆炸使得手部神經受損,搶救及時護住了她的手,但痊愈後,這隻手的行動能力可能會有影響……”
一般來講,這種威力的爆炸很可能需要整隻手截掉才行,醫生竭盡全力護住了這隻手,卻沒辦法將嚴重受損的手部神經接好——醫學在發達,也不是神話,終究是無能為力的地方。
賀禦君聽完醫生的話,沉重地點了點頭,他出身特種兵,必備的醫學知識很清楚,姐姐的手傷成那樣子,最壞的結果他早有打算。
左手槍傷,右手爆炸,女人最珍愛的細手,一隻為了護弟弟,另一隻為了護男人。
賀禦君臉色沉凝,送走醫生。
原定於翌日歸隊,現在出了這事,他自然走不開了。
但沒想到的是,上午九點左右,部隊上來了電話,有事情需要他回去處理。
電話裏,參謀隻是簡短說起事情的重要性,言辭間還有對這位上校同誌的忌憚和敬畏。賀禦君聽完沒有猶豫,當即表示會以最快的速度回去。
身穿這身軍裝,必要時候個人生死都得置之度外,又何況是讓他拋下家務事帶傷處理公務。
掛了電話回去病房,意外地發現賀禦玲已經醒來了。
姐弟倆經過前一夜的那場劇烈爭執,此時眼神對上都有些尷尬與無言。
賀禦君步伐停滯了下,又慢步上前在床邊座椅上落定,沉沉喚道:“姐,你醒了。”
賀禦玲氣色很差,眼睫柔柔眨了下,幾不可微地應了聲。
抬起手,她看著自己被層層包裹依然沁出血跡的左手,還未問起,便聽賀禦君低聲說道:“手術很成功,但是手部神經受傷嚴重,醫生說……傷勢恢複後可能會活動不便,但應該不會影響生活自理。”
賀禦玲聽著,一點悲傷的情緒都沒有了。
她這一生,常人沒有經曆的大風大浪她都見識過了,如今這點打擊又算什麼。
微微轉回頭,她目光平靜地盯著天花板,慘白枯燥的唇瓣動了動,“禦君……我現在得不到他的消息了,也不可能跟他走了,你總可以放過他了吧……”
賀禦君眸光凜冽,對姐姐醒來就提及此事的態度顯然極為不悅。
難道,在她看來那個惡徒的生命安危已經超越了一切?
姐弟倆氣氛緊張地沉默了片刻,賀禦君再度開口,冷冷地沒有溫度,“我今天得回部隊了,你這邊,會有人保護你的安危,好好養傷吧。”
賀禦玲沒說話,男人頓了頓,似心裏不甘,又補充了句:“爺爺年紀大了,你總不會還讓他老人家成天為你操心吧?”
病床上的女人依然不說話,可瞥過去的臉頰劇烈顫抖,淚水早已劃出眼角。
賀禦君心頭彌漫著濃濃的戾氣和無奈,盯著那張無動於衷的臉龐看了會兒,轉身大步離開。
停車場,賀禦君坐上車便打了通電話出去,陸熠城得知他突然要歸隊了,吃了一驚:“這邊的事情你不管了?”
賀禦君說:“管不了了,事情發展超出我的意料。”
“什麼意思?!”
賀禦君長話短說,將昨晚姐弟倆發生的事情據實已告。
陸熠城聽完,吃驚的半晌回不過神來,“這……這怎麼可能?你姐姐怎麼會糊塗到那個地步?!”
男人駕著車,長長喘息一口氣,不想再談,轉而鄭重請求道:“熠城,你這邊幫我派些人手,日夜守在醫院,我絕對不能讓我姐再被那個混蛋帶走。”
雖然警方這邊會有人力監控,但賀禦君還是不放心,多些人手多重保障。
陸熠城幹脆利落地答應:“你放心吧,交給我。”
車子駛出停車場,距離賀禦君停車位置不遠的角落裏,一輛轎車上的黑超男子坐起身。
“安總,昨晚淩晨兩點,賀禦君抱著他姐姐緊急就醫,看起來受傷挺嚴重的樣子。現在他離開醫院了,那個女人沒看到離開,應該在醫院住著。”
電話裏,安大偉驚喜異常,“是嗎?你確定?”
“確定。等我想辦法進去打探一下消息再跟您詳細彙報。”
黑超男子掛了電話,向車外張望,確定賀禦君的座駕已經消失不見了,才下車朝住院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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