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筱黯然。
外人眼裏,多麼威風凜凜的一員將軍,毫不誇張地說,他一個命令指揮的就是千軍萬馬,跺一跺腳就得令敵人聞風喪膽——這樣一個人物,卻是家徒四壁,窮困潦倒——就為了給妻子治病。
“說來也是緣分,那一年春節,也是因為錦淩從南疆調回來了,難得一家團聚,他說要出去吃頓好的,我們才去了那家酒店,想不到——竟就那麼湊巧地,錦淩就撞見了你。”
筱筱也牽了下唇角,淡聲說:“提到錦淩,他對我好像還有些不滿。”
穆林海恍惚地點點頭:“錦淩也是個苦命的孩子,我跟他媽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結合的,婚後他媽媽照顧你病重的爺爺,爺爺去世後,她隨軍不久就發生意外也去世了,那時候錦淩才兩三歲。我把你媽媽接回身邊後,原本還擔心他們不能好好相處,可沒想到你媽媽傷好出院,對錦淩很是不錯。那麼小的孩子,哪裏有記憶,他們又隨著我的工作調動過幾次,慢慢的,身邊知道底細的人不在了,新的環境裏,誰又曉得他們不是親生母女……就這樣,錦淩就成了你媽媽親生的,直到前些日子,他喜歡你,要追求你,我不得不告訴他這個殘忍的事實。”
“難怪。”筱筱想起昨天穆錦淩來找她時罵的那番話。
如此說來,她倒的確是比這個弟弟還要幸運一些。
“筱筱,知道了這些,你不怪你媽了吧?她的病,我這些年帶她看過很多精神科醫生,都說沒辦法,說她可能什麼時候就能全部記起來,也可能一輩子都記不起來了。人的大腦是一個極其複雜的構造,縱然科技再發達進步,也還有無法解決的難題。”穆林海看向女兒,麵色沉靜下來,低沉嗓音緩緩征詢意見,“等你媽醒來,若還是什麼都不記得,你也別計較了,嗯?你有空時,就帶著孩子來見她,她這幅樣子,又能多活幾日呢,你們陪陪她,不管她是不是清醒的,我們做我們該做的事,你說呢。”
事已至此,筱筱還有什麼話說?隻能點點頭,“我知道了……”
病房門被人敲響,兩人微微一驚,回頭。
一個陌生小哥推門進來,揚了下手裏的食盒:“你好,請問是安筱筱女士嗎?”
筱筱看著食盒就明白過來,趕緊起身過去:“是飯菜?”
“嗯,剛才一位先生在我們店裏用餐,讓我送來的。”
筱筱道謝接過。
回到病床邊,穆林海看著女兒嘴角的笑意,欣慰地說:“禦君的確是愛你。”
筱筱想也不想回了句:“您也的確是愛媽媽,這麼多年不離不棄。”
穆林海坐下來,跟筱筱一起將食盒取出來,慚愧地說:“你媽媽變成這樣子,也有我一部分原因,我難辭其咎。”
筱筱好奇地打聽:“既然你們相愛,但是為什麼又不肯多堅持一下?”
“我是想堅持,不過你媽媽性子太綿軟,她要是像你這樣的性格,說不定我們就不會分開了。”
的確,筱筱記得那些“遺物”裏,相冊上媽媽的樣子的確是溫婉嫻靜一類的,看著也是不太有什麼主見的。
吃完飯,穆林海露出疲態,筱筱看著還在熟睡的母親,轉而說道:“爸,你去休息下吧,我在這守著。”
穆林海有些不放心,“萬一等會兒你媽醒來——”
“放心吧,沒事的,我要是搞不定還有醫生護士啊。”
穆林海這些日子不分晝夜地守著妻子,盡管這副身體在部隊裏千錘百煉的出來,也的確是有些熬不住了。
“那好,我去睡會兒。”
房間門關上,筱筱也就一個人安靜地坐下來,怔怔地盯著床上的母親。
要喚起一個人的記憶,應該要多給她講些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吧?可是那會兒她也太小,如今想要回憶些兩人相處的情景,除了那些不好的畫麵外,還真想不到什麼溫馨有愛的細節。
冥思苦想半晌,筱筱就是記不起,正準備起身取一下洗手間,一起身,驀地發現原本熟睡著的苗念梅,不知何時醒來了,正定睛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