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昱宸取過一旁的紗笠替她戴上,白紗直垂到雙膝,遮住了大半個身子,隻露出半截水綠的裙擺,這才說道:“走吧,姑姑也該動身了。”
“好。”柳清持輕聲答應。
出門登舟,滿池殘荷上皆落了霜,沈昱宸又道:“這天氣轉涼,我讓人挑了個婢女照顧你,行李也備齊了,穿的這樣單薄,別病人還沒看,大夫先病倒了。”
“嗯。”柳清持心中泛暖,紗笠下笑容清淺,她從前孤身一人四處遊蕩,這一路上自己應付,絕非難事,隻是他的好意不能再拒了,便也任由他安排。
這般想著,便摘下鬥笠,雙唇在他的臉上輕啄了一下。
沈昱宸嘴角忍不住彎起,“先前怎麼不知道用美人計?絕對比你跟我吵架的效果要好的多。”
“不能用。”
“為何?”沈昱宸奇怪了。
柳清持淡淡一笑,移開了眼,不解釋。美人計,被他反計的可能性太大了,他一溫柔起來,她都不忍心再開口提條件。此去碧水城,是不得不去,她隻能先聲奪人,意誌堅決,才可能達到目的。
沈昱宸見她不欲告訴自己,便也淡淡一笑,不再追問,來日方長,總會知道的。
舟已靠岸,沈昱宸道:“我就送你到這兒,去吧。”
秋色寒波裏,但目送,芳塵去。
長寧公主的儀駕已在宮門處等著了,她回豐都坐過的那輛馬車,就緊跟在長寧公主的馬車後麵,旁邊站了個俏生生的宮女。見她來了,忙上前行禮,一雙眼睛彎成月牙,亮晶晶的惹人喜愛,“見過琴師姑娘,奴喚幽草,此行就由幽草來照顧姑娘了。”
柳清持略顯驚奇,先前沈昱宸派過來的人可都是沉靜的性子,阮和如是,後來的掌事姑姑也是,這女子這般活潑,可不像他的行事。再一想,隻怕又如上次宋浩陵般,是給她路上解悶的,“好。”
甫一上車坐定,隊伍便慢悠悠地動了,待出了城,速度便快起來。柳清持一向少言,半日也不出一字。幽草是個閑不住的,一會兒唱支小曲,一會兒講個故事,要不就添個茶,取出些點心。折騰了半日,望著眼前雷打不動的女子,再活潑的姑娘也不禁泄了氣,“好姑娘,你好歹賞我個笑臉啊。”
柳清持道:“莫要再鬧了,省些力氣。”
“可是我們在車上,不費力氣啊。”幽草眨了眨眼睛。
柳清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不再理會。幽草很快就知道在車上也是需要力氣的,整日不停歇地趕路能把人的精力給耗盡。一直到晚上,才在驛站停下。
幽草腳沾了地,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剛想說話,柳清持已經開口:“早些休息,明日還要早起。”
幽草默默心疼一下自己,趕緊跟了上去。
柳清持看見沈寧芊的消失在拐角處,自從沈寧芊得知她與沈昱宸互生情愫之後,便再也沒有見過沈昱宸,如今看來,也不想見她,如此也好,今時不同往日,若真是見了,她反而不知該如何自處。
回了房,便歇下了。第二日大早,披著霧色車馬又已啟程,幽草苦不堪言。如此馬不停蹄地趕路,將路程生生縮短了一半。越靠近碧水城,方知此次疫情有多麼不受控製,傳染極快,一路行去,竟有好些地方都染上了此疫,無藥可醫。
柳清持觀察了許久,看了不少病人,與兩年前河雙城的疫情頗為相似,隻是來的更霸道,更迅疾,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隻得將從前的藥方改了幾味藥,讓幽草交給了隨行太醫,雖不能根治,倒也可暫緩。
連日趕路終於抵達碧水城,卻有數千難民聚集在城門處嚷著要進城,形勢極為混亂,一時竟無法通出一條路來,隊伍就這樣停在了城外。
幽草掀起車簾,悄悄看了一眼,“姑娘,咱們進不了城,這可如何是好。”
“等。”柳清持淡淡道。
“啊?”幽草瞪大了眼睛,“這要等到什麼時候啊?”
“怎麼,長寧公主都等得,你等不得?”
“沒有沒有,我不是這個意思。”幽草趕緊搖頭,閉了嘴,不再出聲。
等了將近一個時辰,才不知從何處冒出一個人來,對著中間的八寶玲瓏車大聲道:“小人是守城大人的貼身近衛,求見貴人。”
“讓他過來。”沈寧芊安穩坐在車中,淡聲吩咐。不一會兒便有人將那近衛帶來。
“城門暫時開不得,此路無法通行,請貴人隨小人從暗道進城。”那近衛一直不敢抬頭,等了好一會兒都沒有動靜,難道是他聲音小了,貴人沒聽到?就在他準備再說一遍的時候,有動靜了。
“本宮日夜兼程,遠道而來,又在此等了一個時辰,章遠就是這樣辦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