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涼出嫁的時候,唐次就坐在院子外的土牆上,手裏拿著那把從不離身的花剪,目光幽幽的看著花轎一路晃晃悠悠的抬出花涼家。
花涼是嫁過去做妾的,走的必然不是正門,好像是做賊一般,小小的轎子從後門抬進去。
偷偷的撩開轎簾,探出頭,才發現自己被抬進一個不大的小院子,門上貼著大紅的喜字,兩名丫鬟婆子見她探出頭,皺著眉頭道,“到底是下作人家的女兒,沒教養。”一邊說著,一邊將她拉出轎子,一步三推的送到房裏。
房間不大,一縷青煙從桌上的香爐裏幽幽升起,整個屋裏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她說不出因何而起,大概是牆上掛著的皮鞭,又或是桌子上未點燃的兩根紅燭,還有角落的秀珍狼牙棒。
時間流逝的極快,卻是到了三更也未見有人進來。緊緊縮著的心慢慢的鬆懈下來,一股倦怠感襲來,整個人便朦朦朧朧的趴在床上睡著了。
虛掩的門被輕輕的推開,唐次長身而立,目光幽幽的看著花涼,走到床前,伸手撥開他垂落額頭的淩亂發絲。
“別,別過來。過來我閹了你。”許是睡得極不安穩,花涼在他收回手的瞬間猛地揮出拳頭打在唐次的臉上。
沒有疼痛,也沒有低吟,那張臉像棉絮一樣的凹陷進去,十分溫柔的將她的拳頭彈回去。
夢裏,花涼夢見自己躺在一團棉絮之中,身下是軟綿之極的觸感,如同娘親的懷抱般溫暖中帶著一種安定的氣息。
唐次用手指細細的描繪她的輪廓,指尖停在她微微輕啟的朱唇上。
更鍾敲響五更的號子,唐次拿開手,彎身褪下腳上的鞋子,修長的身子側身躺在她身側,伸手將她攬在懷裏。
花涼本能的循著熱源往他懷裏縮了縮,伸手環住他精瘦的腰身。
夜很靜,清冷的月光從窗口灑下來,八仙桌上的紅燭燃盡,忽閃著幾下自行熄滅。
葛家在江淮一帶算得上是富甲一方的富戶,三十年前葛忠獨自一人來到江淮置產,不出三年,娶了當地的一名縣丞的女兒為妻,並育有一子,便是葛林。
葛林三歲時,母親病故,葛忠另娶二房,一年後,葛木出生。
葛木還未滿十個月,葛木母親便瘋了,之後坊間便傳出葛忠克妻虐妻的傳聞,此後,葛家的小妾一個個相繼進門,卻每每傳出噩耗。直到花涼進門時,十八個妻妾隻剩六人。
三夫人整日待在佛堂一心向佛,六夫人本是三夫人的陪嫁丫鬟,後來被葛忠娶進門做了六妾,可一時也並不得寵。三夫人出家後,她便跟著進了佛堂。
十二夫人和十五夫人最是得寵,進府前都是風塵中飄零的女子,生的美豔無雙,可惜雖得寵,卻終是未曾給葛家添丁。
還有一個九夫人,這是個憂鬱的主,整日裏待在花房,偶爾會看著唐次發呆。下人們都說九夫人暗暗愛慕唐次,可卻從未見過她有幾分輕浮過。
至於瘋掉的二夫人,下人們也不知她被關在哪裏,有時會被放出來,有時一消失就是十幾天。
至於其他的夫人們,下人卻是三緘其口,可隱約中,還是有蹤跡可尋的,比如坊間傳聞,那幾個夭折的妾侍,其實都是被葛忠給折磨死的,這人對男女情事有一種變態的執著,沒幾個女人能受得了。
當然,這些都是花涼從媒婆口中套來的,也不知真假,可一思及昨夜葛忠並未來到房中,心中輕輕吐了一口氣,拉過床頭替換的衣物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