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 / 2)

新房門外早已是哭聲震天,江老爺黑沉著臉站在回廊裏,夫人江氏抱著江藍在哭,老管家橫叔臉色灰白的坐在地上,目光無神的看著新房門口站著的青年。

那青年一聲的紅衣,墨發如瀑,挺直了腰板站在門口,麵上沒有絲毫表情。

他正是江家米鋪的掌櫃,也是家生子,老管家橫叔的兒子。

前一日橫叔還倍感欣慰的覺得自己兒子能娶的二小姐,哪怕隻是個不受寵的庶出,也是得了老爺信任和愛重的,可不過一日,自己這新兒媳就慘死新房之中,死相淒慘,聞所未聞。

他混不能頓足捶胸,這婚事辦的很是低調,幾乎沒什麼人知道,他以為不會出事兒,可到底還是出事兒了。早知如此,是不是傍晚時候就應該把唐次請回府中?

他已想不出別的了,隻坐在地上默默的流著眼淚。

新房裏,濃鬱的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唐次穿著靛藍色的布衣袍子站在床頭。

屋子不大,牆上貼了大紅的喜字,八寶蠟燭燃燒到一半,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床榻邊上並排放著兩雙鞋,一雙黑底白邊的長靴,一雙紅底金絲紋的繡鞋。兩雙鞋並排放在一起,此時看來,卻多了幾分嘲諷。

血從床上留下來,在窗邊汪成了一灘。新娘子脖子歪倒在右邊,下顎抵著鎖骨,左邊脖子上一條血肉模糊的傷口皮肉外翻,動脈被切斷,鮮血已經有些凝固,整個衣襟上血紅一片。

新娘的雙手被穿木偶的蠶絲線勒著,兩端懸於床梁,整個人被吊起來,雙腳成大字形被綁在下麵的床柱上,遠遠看去,就跟那戲台子上姿態僵硬的木偶一樣。

“唐兄怎麼看?”柳木生站在他身後,燭火的光亮在他臉上留下一道細細的暗影。他雙手垂在身側,滿眼的怒火,“凶手是在挑釁,在官府抓了曹俊之後又在這麼短的時間犯案,真真是赤裸裸的挑釁。”他冷哼了一聲,恨不能把那人抓出來喝血吃肉。

唐次抿了抿唇,走過去探頭朝新娘身後看了看,又伸手碰了碰被褥,輕輕向下壓了壓,棉絮裏蓄著的血被擠壓出來,把整個指頭都染紅了。

“出血量很大。”他呢喃一句,小心翼翼踩在床板上,站起身,低頭看了看新娘的脖子,“傷口的走向是從右到左,劃開的,傷口平整,沒有複痕,一刀照成的。凶手的手很有力,喉管被全部切斷,下手的時候沒有猶豫,快準狠。如果凶手在新娘對麵下手的話,凶手是慣用右手。新娘的身後沒有血跡,如果是仰麵被殺,血液會順著脖子流進後麵的衣服裏,但屍體後背幹淨,沒有血跡,應該是被吊起來之後割喉而死。”說著,伸手在新娘的衣領上翻了翻,“嫁衣的穿法比較繁複,但新娘身上的嫁衣穿得一絲不苟,顯然是被人精心整理過的。新郎之前說過,兩個人已經寬衣,但因喝了酒,新娘也不勝酒力,兩人並未來得及同房就睡下了。這說明,新娘的嫁衣是後來穿上到底。新嫁衣穿起來很繁複,但在新娘失去意識的情況下能把嫁衣穿得這麼工整,一來,凶手的力氣很大,可以隨意挪動新娘,二來,凶手的個子很高,吊著新娘的蠶絲繩是直接係在床頂的梁柱上的,個子矮的話,應該夠不到。大概在七尺以上。另外,凶手是個女人。”唐次突然回頭,柳木生訝異的挑了挑眉,“身高七尺的女人?”

唐次跳下床,從懷裏掏出手帕,皺著眉一絲不苟的擦拭手指。

“一個對嫁衣頗有研究的,身高七尺,力氣很大的女人。”

“你怎麼斷定是女人?”柳木生問。

唐次低頭看著手指上淡淡的血漬,又擦了幾下,還是沒能查掉,微微有些不悅,但仍耐著性子說,“一個人殺人,總要有些理由。要麼情殺,要麼仇殺,無差別殺人的通常是心裏扭曲,受過刺激的人。被害人是江家庶女,從小不被重視,且深居簡出,接觸的人群僅限於江家大宅內的人。凶手接二連三殺害了幾個新嫁娘,三個人同時擁有一個共同的仇人的概率不大。排除仇殺。

江家十幾口人的口供中並沒有提到二小姐與什麼人有私情,且新郎李炳從小與二小姐一起長大,兩人之間早有情愫,米鋪的夥計和家中的下人,包括橫叔都可以證實李炳並無與他人發生逾越的情事,情殺的可能性也不大。”

“一看就是連環殺人案。隻是唐兄這個凶手是女人的說法到底是從那裏看出來的?”

唐次指了指屍體的手肘部位,“屍體肘部的位置有一些油脂,你可以去聞一聞,應該是桂花油。最近長安女子之間流行桂花頭油,但這種頭油有一點比較讓人討厭,油性大,如果是夏天,身體出汗的話,這種會和汗液相混,香氣散發得更快,油性也越大。”昨天在馬集上很多出來擺攤子的胭脂鋪子都在賣這種頭油,花涼還曾抱怨過這種頭油的弊端,但臉上不掩羨慕。

柳木生一愣,越過唐次跳上床,伸手在二小姐手肘上碰了一下,果真有一點點油脂,湊近了聞,還有淡淡的桂花香。著香氣本是濃鬱的,但因著屋裏的血氣比較重,很難注意到。“會不會是屍體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