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涼好像做了悶長的一個夢,夢見了江淮,夢見了墮馬鎮,也夢見了那個臉色蒼白的躺在大紅色的錦緞中的葛老爺。
外麵的雨不知什麼時候停了,火堆裏的木材已經燃盡,星星點點的火光不足以驅散肅冷的風,她下意識的縮了縮肩膀,把整個身子縮在毛毯裏。
林白的呼嚕聲很大,司馬翎靠在神龕前,江珊和歐陽毅卻已不在廟中。深更半夜,兩個人不翼而飛,莫不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花涼摸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心中踹踹不安,側頭看了眼睡在身側的唐次,不由得悚然一驚。
那怪剛剛感覺那麼冷,一個不知道凍了多久的冰人就躺在身邊,不冷就怪了。
“木頭,木頭。”花涼跌跌撞撞的站起來,伸手推了推唐次,覆蓋在他身上的薄冰沁涼,刺得她連忙縮回手,頭疼的看著奄奄一息的火堆。
唐次這人,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他不願意說,她隻當不知,也不想被別人瞧見。
一個夏日裏渾身僵硬,體表覆冰的人,是人是妖?
她咬著牙,費盡力氣的把他從廟堂裏拖了出來。幸好雨已經停了,地上縱然濕漉漉的,也好過傾盆大雨而下來得好一些。
驢車就綁在破廟門前的一個香樟樹下,淋了一夜雨,小驢子脾氣上來了,見到昏昏暗暗中有人走過來,響了兩聲響鼻,雙蹄使勁兒刨著地麵。
“別叫了,是我。”花涼輕喚出聲,拖著唐次往車上拽。這人平日裏吃得不多,可拖拽起來真跟千斤墜似的,把花涼累得險些沒背過氣兒去。
“木頭啊木頭,我該叫你冰塊才是啊,這動不動就來這麼一出兒,真真是嚇死個人了。”花涼一邊喘著粗氣兒,一邊伸手想從角落裏拽兩件厚實的外衫給他披上,沒想到拉倒了箱籠,零碎的東西掉了一車廂。
花涼咦了一聲,撿起掉在腳邊的一張紅色燙金的請帖,翻開一看,不由得一愣。
這帖子做的精細,煞是好看,可偏偏這上麵的內容讓人回味。
寫帖子的人寫了一手好看的簪花小篆,落款的名字是月姬。
妙,真真是妙,原來這月姬嫁入白馬山莊,竟是給唐次寄來了一封請柬。
花涼憤憤的看著請柬,想到那個英雄救美的故事,不由得冷哼兩聲,抬起腳來,對著唐次的身上狠狠揣了兩腳。“道貌岸然的大騙子。我看你醒來還待如何?”
唐次自然是醒不來的,至少一時是醒不來的,當然,他也絕不知道自己的請柬被花涼看了去,更不知道,自己本是不打算再見月姬,卻因花涼的一時任性,二人莫名其妙卷入了白馬山莊這一攤子死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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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毅和江珊回來之時,破廟裏已經不見了花涼和唐次的身影,林白和司馬翎迷蒙著醒來,見到歐陽毅沉下來的臉,微微有些狐疑,“大師兄,怎麼了?”
歐陽毅側臉,林白和司馬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昨晚花涼和唐次坐的地方已然空無一人,隻留下地上零散的骨頭和兩個拆開了的油紙包。
林白撓了撓頭,狐疑的看著歐陽毅,“大師兄,人走了?”
歐陽毅抿了抿唇,看著空洞洞的大殿若有所思。
“師兄。”司馬翎打著哈氣站起來,用腳踢了踢地上奄奄一息的火堆,看了眼花涼和唐次做過的地方,張了張嘴,到餓了嘴邊的話生生咽了過去。
昨晚林白喝了酒,睡得死,可他向來淺眠,夜裏歐陽毅和江珊一前一後出了廟宇,他本來是想跟著上去的,沒想到剛向動,便聽那姑娘一邊喊著一邊坐了起來,向來是做了噩夢。一個姑娘家做了噩夢,他本不好出聲安慰,便假裝睡去,沒想到過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聽見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那姑娘站起來踩滅了奄奄一息的篝火,然後拖著什麼往外拽。
“嘶啦嘶啦!”好像有什麼摩擦地麵發出的聲音。
廟宇裏的空氣徒然涼了幾分,他瞧瞧睜開眼,借著淡淡的餘火的光亮,看到一張被冰霜包裹的臉。
那個男人,那個奇怪的男人全身上下被一層薄薄的冰層包裹著,形同一個死人。
這真是怪事兒,真真的怪事兒,六七月的天氣裏竟然能結冰,豈不是怪事?就和那個克死了三任丈夫的女人一樣的怪。
歐陽毅見司馬翎支吾不語,心中了然幾分,卻不好深吻,司馬翎這人,看似風流不羈,玩世不恭,可偏偏就是這樣的人,心眼兒最多。昨夜自己和小師妹離開,他未必沒有察覺。
就這樣,幾個人各懷心思的回到馬車上,行了不出半日,便回到了白馬山莊。
白馬山莊占地遼闊,又是位於江陰要塞,繁華自然不二說,單單是整個山莊的亭台樓閣,便可於東都洛陽的王侯之府媲美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