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穿透枝丫打在身上暖融融的,唐次微微眯了眯眸子,目光迷惘的看著玉銀,不太能理解她的執拗。
“你的丈夫梁瀚文不是兩年前進京趕考死在途中,他是兩個月前被你殺死的,你殺了他被你婆婆看見,婆婆年邁無法承受喪子之痛便悲痛致死。”他低低的聲音像一把鋼刀直直的劈向玉銀,而他這執刀之人,卻偏偏如此的淡定處之,好像不過是談論了一下今天的天氣而已。
玉銀木然的聽著,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臉上湧,積壓得兩隻眼睛不斷的脹大,仿佛要從眼眶裏擠出來一樣,“不,不是這樣的,我,我那麼愛瀚文怎麼可能會殺他?而娘,你不是知道她一直活著嗎。”
唐次搖了搖頭,“我從來沒見過她。”說著,低頭看了眼地上新起的墳頭,“至少沒見過活著的她。”
“你。”玉銀抓住頭,腦袋裏仿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遺忘了,她想想起來的,可是為什麼總好像有什麼擋在眼前,她看不清,也記不得。
唐次微微歎了口氣兒,伸手撥開擋住視線的葉子,目光木然的看著蔚藍的天,“你當然愛梁瀚文,可是他不愛你,他愛的是獨孤家的小姐。瀚文不是考生,他是個畫師,一個突然間有了神奇力量,能畫出葬魂丹青,且入畫之人能越來越美貌的人。你記得他是在海邊救起的你,但是可還記得他為什麼千裏迢迢去海邊?他是因為落魄而去尋死的,結果遇見了你,不顧性命救了你,是因為他知道你是海魂人,他知道隻要得到你的心,得到牡丹葬魂的秘術,他變能一步登天。
我屋中的那些個牡丹都是他求你幫那些求美心切的女子做的牡丹葬魂吧!”唐次的聲音淡淡的,沒有感情,也談不上同情,他隻是遇見了一件有趣兒的事兒,然後把它解開,看著真相赤裸裸攤開在他麵前而已。
玉銀一邊搖頭一邊看著他,“不,你越說越離譜了,那些花不都是你栽植的麼?如果不是你,你又是如何知道牡丹葬魂的?”
唐次皺了皺眉,不太喜歡她如此執拗的性子,便道,“不,是你忘記了,隔壁的屋子也是你家的,上上個月,是你租用給我的,這裏的東西,都是本來就存在的。你殺死了梁翰文,你婆婆被嚇死了,你一時間痛不欲生,不相信自己會殺了梁翰文,悲傷絕望中,自我封閉了記憶,並給自己編造了一個完美無缺的記憶,關於你婆婆還活著,關於梁翰文兩年前死於痢疾。你的那個記事的小本子是你殺了梁瀚文之後寫的,上麵隻記錄了你和梁瀚文之間快樂的往事,那些醜陋的事實,你便把它們全部抹殺。”他一字一頓的說,
“你說謊,騙人。”婁玉銀頹然跌坐在地,她不想相信他說的話,可心中那層迷霧終於不能在保護她,那些她曾經刻意構建的真相仿佛一瞬間傾覆,流露出的真相赤裸裸的擺在眼前。
她終於想喜來樂,想起三年前她在海邊奄奄一息,是梁瀚文救了她,他待她好,她為求報答幫他作畫,再用牡丹葬魂,使他在為秀女做丹青時名聲大造。
可她想不到,如此醜陋的她到底還是不能抓住他,他愛上了他筆下的那些個秀女。
他為了獨孤小姐要把她殺了。
哈哈哈!
她想起那日他與梁氏的對話:
“娘,我要娶獨孤小姐,獨孤家是城中首富,娶了她便可一輩子盡享榮華。”
“可是玉銀怎麼辦?沒有她,你能畫麼?”
“自然,她已經把所有秘術都告知孩兒,況且,那個醜八怪,就算孩兒敢娶,你也不能同意啊!她,根本就是個怪物。”
……
之後的種種她已不願在憶起,隻知道當時心疼的快要瘋掉,疼得決定不顧一切的結束所有的錯誤。
所以第二日,她把他騙到後院,求他為她畫一幅丹青,在他畫完之時她用事先準備好的金錐子殺了他。梁氏到後院叫他們吃飯,見到梁瀚文死了,一時悲痛便絕氣身亡。
“你毀了牡丹的時候,偷走了梁瀚文為獨孤小姐畫的畫像吧!”唐次平靜的道。
她毀花不是目的,目的是,殺死獨孤小姐。
“嗬嗬,是呀,我是偷了畫像,憑什麼,我為瀚文付出那麼多,到最後,他卻是為了那個女子要殺了我。”她想不明白,如果不愛,那麼就不接近好了,為何要給了她那麼美的一場夢,而後又殘忍的剝奪?
唐次自然不能回答她,他隻不過是一個過客,遇見了,卻無法給她解答。
“這世間之事,從來都不是你付出多少,便有多少回報。”他微微歎息,目光若有所思的看著遠山之處,突然很想知道,在自己遺失的記憶裏是不是也有那麼一個人,也曾這樣愛著,或者被他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