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錯覺,花涼總覺得,這一次重逢,唐次顯然要比之前單薄了許多,本來該是合身的圓領胡服,此刻穿在他身上卻略顯單薄了一些,微白的臉上泛著幾絲青白,微斂的眼瞼下應著配備的青印。
“你。你,還好麼?”她啞了嗓子,隻覺得眼眶一陣陣酸澀,心裏刀絞似的疼。敏書說,他昏迷了好幾日。
她是知道的,他凍成冰人的時候極耗體力,即便是他武功內力高強,若是十來日不曾醒來,身體也必是成了吹枯拉朽的槁木。
突然間,方才所有的埋怨,委屈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原來喜歡一個人,是真的隻是希望他能好好的,隻要他好好的。
唐次底斂著眉看著她,不知道自己胸口這種窒息一樣的悶疼到底為何,隻能重重的呼吸著,然後久久才搖了搖頭。
不好。他知道的,說不定哪一日他就一睡不起了。
房間裏靜得仿佛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那麼重,那麼痛,好像即將到來的會是一場生離死別。
花涼重重吸了一下鼻子,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伸手一把抓住唐次的衣襟,用力拉下他的頭,薄涼的,帶著淡淡的如蘭氣息的薄唇緊緊的貼上他的唇。
唐次愣愣的看著眼前放大的少女的五官,她微微紅著臉,閉著眼,顫抖的睫毛仿佛一把小扇子輕輕刮過他的心,撫平那灼灼的痛。
少女是羞澀的,也隻是那麼近乎於本能的在撕咬他的唇,仿佛要把自己心中那灼灼的情緒一並傳染給了他。
唐次抬了抬手,終是沒能落下來攬住她的腰,隻虛虛抬著,感受著薄唇上微微的刺痛。
“啪!”
身後虛掩的門被從外麵推開,柳木生膛目結舌的看著兩人,花涼仿佛被一桶冷水劈頭蓋臉澆下來,猛地推開唐次,滿眼無措的看著戳在門口的柳木生和他身後抱胸倚在門廊上的郭毅。
柳木生眨了眨眼,“啪!”的甩開折扇,越過花涼看向背對著他們的唐次,輕咳一聲,“那個,唐兄啊,我們來找你呢,是想請你幫忙看看這個案,你覺得可有什麼蹊蹺之處?”說著,回頭看了郭毅一眼。
郭毅目光灼灼的看著唐次,“嗯”了一聲,挺直了脊背走過來,從袖兜裏取出兩張紙箋遞給唐次,“這兩張紙箋分別是二十二日晌午,和二十二日夜裏,有人放在蒙飛房中的。第一張信箋提醒蒙飛,夜裏齊祿會被殺,第二張信箋提醒蒙飛,船會在二十三日沉如水中。蒙飛正是因為收到信箋才提前帶著花涼從船上離開。且,”郭毅微微一頓,又道,“二十二日夜裏,蒙飛之前見你和敏書姑娘從一樓通往二樓船艙的樓梯口上了二樓,而後,有黑衣人出現在你房間門外。後來黑衣人撞見花涼,你可是聽見她的呼喊了?”
唐次微微一愣,莫名其妙的低頭看了眼遞到自己麵前的兩張信箋,神情卻不由得一愣。
他猛地一把搶過信箋,看著上麵的字跡,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郭毅若有所思的看著唐次,柳木生訕訕的扇了扇子,“唐兄,你可是看出這字跡有何不妥的地方?”
唐次木木的抬起頭,好一會兒才說,“這信箋是誰人所寫?”
“你認識?”花涼已顧不得尷尬,這字跡分明就是蒙恬的,若唐次認得蒙恬的字跡,而蒙恬又在找一個用過零飛香的男子,那麼是不是有可能,在唐次遺失的那部分記憶裏,是有蒙恬的?
她幾乎是抖著手抓住唐次的袖擺,唐次晃了晃頭,“並不認得。”
“那你?”
唐次抿了抿唇,目光與郭毅四目相交,好一會兒才輕歎一聲,“隻是見過這種字跡罷了。”
“從何處?”郭毅問。
“木頭。”花涼推了推唐次,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其實在最初看見蒙恬的字體的時候,她就有所警覺,應為她見過他的那個小冊子,上麵的字跡與蒙恬的字跡是有幾分相似的,而且。
她不由得抬頭偷瞄了一眼郭毅,從淮陰墮馬鎮離開的時候,唐次曾經給柳木生流過一封書信,信上的字跡與蒙恬的十分相似,也許柳木生不會記得那麼真切,但郭毅一定會。
唐次微斂著眉,偷偷看了眼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一眼,慢條斯理的對著郭毅說,“郭大人想知道?”
郭毅沉默不語,陰鬱的目光直直的看著唐次,垂在身側的手幾乎是下意識的搭在了挎在履帶上的刀鞘。
郭毅在查自己,唐次再清楚不過,可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沒有更多的時間讓他來搞清楚自己的身世,那麼,如果郭毅想知道,他亦願意順水推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