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往事不可追(1 / 2)

院子遼闊,亭台樓閣莫不是靜而細之,唐次低斂著眉,小廝快速的走在前麵。大約行了一炷香的時間,繞過了兩道回廊,三進院子,和一處閣樓,小廝在一處月亮門前停了下來。

月亮門上纏著翠綠的爬山虎,鬱鬱蔥蔥的,漲勢茂盛。小廝抬手指了指門內,“我家主人就在裏麵,公子進去吧!”

唐次點了點頭,進了月亮門,裏麵是寬敞的小院,天井左右一邊一株桂樹,已經打了花骨朵,待進了九月就能開了。

右麵院子打著葡萄藤的架子,鬱鬱蔥蔥一片,上麵碩果累累的接著青色的葡萄。騰下擺著一張小石桌,兩隻石椅,旁邊是一張小榻。石桌上擺著茶具,茶氣嫋嫋,琴音從不遠處的騰下傳來,便見得一女子身上穿著冪籬,坐在不遠處的圓凳上撫琴。偶爾風一過,吹得那寬大的冪籬忽而飛揚,忽而緊貼,或勾勒出女子纖細婀娜的身材。

唐次走過去,目光微斂的看著女子,也不言語,隻安靜的看著,鼻息間飄蕩著淡淡的香氣,奇異的香味,他曾在敏書身上聞到過。

零飛香。

蒙恬“噔!”的一聲收了琴,琴弦崩斷,如刀般劃過她素白的手背,留下一條殷紅的痕跡。

唐次瞳孔微縮,蒙恬已經站起來,微揚的風把她身上的冪籬吹鼓成一隻巨大的陀螺。

“你就是蒙恬?”唐次木木道,目光上下打量蒙恬,除了鼻息間那淡淡的香氣無比熟悉之外,卻無任何記憶被勾起。

早在唐次踏進月亮門的一瞬間,蒙恬辨認出她了,藏在冪籬下的臉上早已是淚流滿麵。

這麼多年了,這麼多年了,她以為此生再難相見,她以為物是人非事事休,可是不是的,他還是當年的模樣,沒有一絲變化,便是連眼角眉梢的的輕微紋路都不曾變化過。

她不由得心中苦笑,這老天啊,總是會特別的寬待某人。

“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她淡淡的說,卻唯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是忍受著多大的衝動才沒有衝過去抓住他的手,好好的問一問他;如果這麼多年他都不記得她,那她這些年的執念到底是為了什麼?為了什麼?

隱在冪籬下雙手死死的握成拳頭,任由尖銳的指尖狠狠的刺進掌心,疼,卻抵不過心底那種信念一瞬崩塌的惶恐和絕望。

唐次微微皺眉,好一會兒才淡淡道,“我該記得你麼?”

蒙恬愣了愣,突然發出一聲冷笑,“是啊,我有什麼值得你記得的呢?你……”她突然一頓,腳步一個蹌踉,差點跌坐在地。唐次上前欲扶她,蒙恬一把拍開他的手,“唐次。”她隔著冪籬看著對麵的人,突然間又沒有了坦白一切的勇氣,這麼多年的籌謀,或許與他來說,已經什麼都不是了。

“你身上有零飛香。”唐次木木的說,“花涼說,你找我。”微斂的眸光突然看向蒙恬,仿佛兩把淬了毒的刀子,直直的削去她麵上的冪籬,讓她無所遁形。

明明是灼熱的夏日,蒙恬卻覺得渾身發冷,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兒,緩緩抬起手,猛地一把扯掉身上的冪籬。

白色的冪籬被風吹得呼呼作響,輕飄飄落在藕荷色的繡鞋旁,月牙白的裙擺微微揚起,勾勒出腿部柔和的線條。

躲在暗處的花涼不由得長大了嘴巴,不敢置信的看著不遠處的蒙恬。

威風揚起銀色的長發,在陽光中透著一股透骨的清冷。花涼震驚的移不開目光,感覺身後的張捕頭身子一僵,連忙回頭捂住他的嘴。

張捕頭眨了眨眼,實在是不能相信,這個全宣州城裏人人稱讚的蒙恬居士竟然是個麵容盡毀的蒼老婦人。

蠟黃色的臉上布滿燒傷後的痕跡,眼角眉梢的褶皺堆積成一條條深深的溝壑,那一雙渾濁的眼中滿是痛苦,好似瀕死的野獸最後的凝望,蓄滿情誼,蓄滿苦澀,蓄滿了對這世間的厭惡和憎恨。

他不由得打了一冷顫,突然有些好奇,唐次是如何做到,在麵對這樣一張恐怖如妖的麵孔時,還能麵不改色的。

烈陽是何等的熱烈,一寸寸的光束打在蒙恬的臉上,也不知道是有多長時間裏,有多長時間沒有感覺到陽光罩在身上的感覺了。

她像一個黑暗中匍匐的惡心的蛆蟲,一點點的蠕動著,翻滾著,等著這個人,然而這一切的一切,其實也不過就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

他絲毫沒變,她已經行將就木,好像她這麼多年的努力,都在他一個疏離的眼神下徹底的崩塌。

“你是。”唐次微微頓了頓,目光堪堪落在她眼角一枚淚痣之上,不知何故,即便是她已經成了這副蒼老恐怖的模樣,他也能猜得到,年輕時,這必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絕色女子。“你是誰?我又是誰?”他淡淡的問,眉眼疏離,目光在她交握在身前的手上。

他果真是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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