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毅一出了大理寺的門,一輛紅頂藍圍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的巷子口,萬波站在馬車邊緣,見他出來,連忙遠遠的彎了彎腰。
郭毅不由得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大理寺厚重的大門在身後緩緩合上,輕輕歎了一聲,整了整衣擺,邁著步子走過去。
“郭大人。”萬波麵上含笑,態度恭維,確實是一個麵麵俱到的好奴才,否則也不會在公主府混得如魚得水。
郭毅心中冷哼,麵上不顯,隻沉著臉色,淡淡道,“萬管家進來可好?”
“托郭大人的福。”萬波笑道,郭毅笑了笑,“不知萬管家找本官是有何事?”
萬波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道,“長公主殿下請郭大人過府一敘。”
郭毅“嗯”了一聲,萬波側身,“郭大人請上車。”
得!連拒絕都不得了。
郭毅心中暗罵,抬腿撩袍上了馬車。
馬車的速度並不快,萬波坐在郭毅對麵,一路往南市行去。
“郭大人可是知道,昨天下朝,長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吵了起來,鬧到皇上那兒了。”萬波說,郭毅皺了皺眉,“此話從何說起?”心知萬波是刻意點撥,郭毅心中卻是生不起一丁點的欣慰。萬波之所以要給自己說這些,態度已然是再明顯不過了,一旦他介入了長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之間,勢必會成為被人利用的旗子,而皇上已經忌憚大理寺,自己這個刑部侍郎,恐怕也要做到頭了。
郭毅懷著心事,便聽萬波道,“昨日下了朝,太子殿下一個本子參到皇上哪兒,把公主給告了。”
郭毅佯裝驚訝的問,“是何事?”果真如唐次所說,這三起案子看起來毫無關聯,但無論是哪一個案子,到最後,所有線索幾乎都是對著長公主和韋後的。
萬波皺了皺眉,馬車滴滴答答的馬蹄聲特別的有節奏,一下一下輕輕敲在郭毅的心上。他皺了皺眉,突然沒了聽的心思,隻恨不能遠離了這風雲詭詐的洛陽,回到家鄉,尋一門親事,從此一生平順。
可是想了想,這事兒又是極其奢望的,若是過不了這次的坎兒,恐怕便是永無安寧了。
萬波自然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低聲道,“太子殿下指摘,楊慎交乃是公主所殺,而莊妃娘娘之事,怕是也有問題,言下之意,是尋了證據,說是皇後娘娘從中作梗,謀害皇嗣。”
郭毅不由得大吃一驚,這是他們剛剛才得下的結論,太子那邊便已經上奏到皇上哪兒了,他這般篤定的咬定長寧公主謀害駙馬,韋後謀害莊妃,顯然是掌握了證據。不,或者說是,他已經埋下了足夠的證據,隻要在適當的時候揭露出來,韋後和常寧宮柱必然會陷入到萬劫不複之中。
郭毅麵色微沉,萬波看著他,心裏有些揣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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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柳老爺子用過了晚飯,院子裏消了消食兒,推門一進屋兒,便不由得皺了皺眉。
老爺子轉身關了門,拐杖敲在地上悶悶的響。
房間不大,擺設質樸,右麵牆上是一個巨大的書架,旁邊是百寶格。書架前擺著桌案,案頭放著一本翻開了的書冊,偶爾風一過,吹得頁麵沙沙作響。
老爺子繞過桌案坐在胡床上,目光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匡床外的八寶琉璃屏風,大喝道,“什麼人?出來吧!”
風吹得書案上的書頁沙沙作響,柳老爺子直直的盯著屏風,又說了一遍,“出來吧!”
屏風後的人影一閃而過,唐次微斂著眉,麵容恬淡的走出來。
柳老爺子不由得一愣,“是你?”
唐次點了點頭,走到書案前,“晚輩隻是有些事兒想不明白,想請柳老爺子幫忙解惑。”
柳老爺子冷哼一聲,“你人都進來了,我若是不答應,怎麼?你還會要了我的老命不成?”
唐次看著柳老爺子不說話,伸手從懷裏掏出那本用防水布包裹著,從不離身的小冊子。
柳老爺子皺了皺眉,看他打開外麵的防水布,從裏麵拿出一本破舊泛黃的冊子,“這是何物?”
“請老爺子過目。”唐次把冊子遞給柳老爺子。
柳老爺子狐疑的接過冊子,但當他翻過第一頁的時候,整個人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的抬頭看了唐次一眼,“你,你是從何處得到此物的?”這上麵分明就是當年袁烈的字跡,裏麵所記述的種種,皆是唐刺暗中經手的案子,此一物該是袁烈隨身帶著的,如今怎會在唐次身上?柳老爺子心中暗附,麵上不顯,陰鷙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唐次。
唐次木木的看了他一眼,走到桌邊,拿起剪刀輕輕挑了挑燭芯,原本奄奄一息的燭光一下子亮了起來,火苗上下跳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