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孩兒的家，就在大山腹地，到處都是樹林。鼻息裏充滿著好聞的成熟的果子味兒。
天已經蒙蒙亮，我這才看清，其實這周圍住了很多家庭。
大部分的房子都是拇指結構，盡量建在稍微高一點兒的地勢，一樓不住人，大家都睡在二樓那些高大的屋子裏。
看到我來，那男主人特別難為情，其實他見到我不好意思，畢竟，那個奮進的糊塗蟲，給女妖怪磕頭的畫麵曆曆在目。
“小美，去帶客人休息，我準備點兒吃的。”他衝我點點頭，然後大著嗓門兒衝那女孩兒嚷嚷。
脖子上那個包紮的布條特別顯眼。
“你媽媽住哪裏？”
小美指指一個破爛的小房間，“媽媽住那裏，我阿爸說，媽媽隻負責生小孩兒，所以讓我們不要過去打擾媽媽。”
媽媽隻負責生小孩兒？
我被這言論轟的外焦裏嫩。
“嗯，我們這裏的習俗。就是有一次我阿爸打我阿媽的時候說我阿媽不要臉，跟別的男人勾搭，剩下三妹妹，所以他早晚要弄死我們這些小孩子。”
我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升到頭發絲兒簡直太駭人了。
小美還想說，被我捂了嘴巴，“那啥，我困了，小美帶阿姨進去休息吧。”
那男主人正好進來，瞪小美一眼，“還不快去帶阿姨出去，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兒。”
雖然說以後不會打小美主意，但沒承諾以後會對小美好。
這語言，真奇妙。
小美拉著我的手快速進了房間，然後插上門。
小美電動房間，其實也不算是房間。裏麵全是稻草，上麵鋪著兩層破被。
“平時我和三妹就睡在這裏，你別害怕阿姨，我睡三妹這邊兒，你睡我的被窩。”
不太幹淨的被窩，卻讓我有種莫名的感動。
多好地小姑娘，雖然在重男輕女的人眼中沒法和男孩兒相比，但，我就是喜歡這小女孩兒喜歡到了心尖兒裏。特別希望以後也能生個這麼貼心懂事兒的丫頭。
“阿姨，我跟你說個秘密，這個事情我誰都沒說，就連三妹都不知道！”
我點點頭，能想象出，這丫頭跟三妹的關係看來很好，基本上除了她將要說的這件事，沒秘密存在。
“其實，我媽媽差點兒就跟一個叔叔跑出山外了，就差一點點，那時候三妹醒了，哭著喊媽媽，我阿媽一心軟，回來看了三妹一眼，就被我阿爸帶人給捉了。”
“那個要帶你媽媽跑的男人呢？”我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小美繼續往下說，“那個叔叔被我阿爸帶人給綁了，聽說是打死扔到山裏被野狼給吃了，反正我媽媽也哭，哭了很久。後來我阿爸一氣下，把媽媽的腿給打斷了。他說斷了腿以後就不能再跑了。”
我眼睛酸了。原本以為我的人生夠悲哀的了，沒想到這世界上在受苦的人海了去了，隻是大家都用遮羞布給遮住，根本不給你看笑話的機會。
“外麵的世界真的很好看麼？阿姨你是從外麵來的麼？”
“為什麼突然這麼問。”
小美大眼睛在灰蒙的環境下，顯得異常的大，清澈。
“我媽媽就是從山外被賣進來的，她一直都想回到外麵的世界。有時候她現在房簷下，就看著大山那邊兒，悄悄掉眼淚。有次我問她，她說她想媽媽了。”
媽媽也會生病，也會想她的媽媽。
“我聽說那個叔叔也是從山外來的，他喜歡我媽媽，我媽媽長得漂亮，所以一開始跟我媽媽走的特別親近。但爸爸好像不太喜歡那個叔叔，經常沒有道理的說媽媽不要臉。還懷疑三妹是媽媽和那個叔叔的孩子。所以爸爸特別討厭三妹。”
小美爸爸不會懷疑小美，興許是這個孩子，長得跟他很像的緣故。
“阿姨，以後我要是有出息了，肯定也走出山外，替我媽媽實現願望。我媽媽最希望的是念完大學，她是個大學生，但沒念完大學就被拐來了。”
最心酸的應該不是沒念完大學，而是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被強迫生孩子，之後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個死掉。
“我媽媽還自殺過，後來我爸就把所有帶尖的東西都收了起來。”
我不知道自己說什麼，什麼語言都不能表達我的憤怒。我胸腔裏有股東西，在亂竄，想要爆發出來，轟炸掉整個房子。
“小美，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打敗那個女妖怪，終於有一天，你們這裏的人都會變的開明起來。如果有一天，你走出了大山，就不要回來了。不然媽媽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
雖然這說法有點兒惡毒，這代價就是，小美會失去家人，一個人獨自在城市裏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