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雨季,到了十八歲,成了一個人的噩夢。
在葉澤南和宋予喬兩個人最好的時候,曾經有人問宋予喬,如果葉澤南有一天不喜歡你了怎麼辦?
宋予喬還記得自己的回答,她斬釘截鐵地說:“不會!”
這種假設,根本就從來都沒有在宋予喬的腦海裏存在過,她認為,葉澤南是喜歡她的,那就不會改變,葉澤南不會背叛她。
但是,這種假設被推翻,是開始於宋予喬父母的婚姻破裂。
原本特別相愛的父母,忽然一夜之間,成了陌路人,宋予喬記得,曾經給葉澤南說過一句話:“一定要像我爸爸媽媽一樣相愛,一直白頭到老。”
或許,就是這樣一語成讖了。
直到若幹年後,宋予喬和葉澤南還是走上了結婚又離婚的這一條路。
原本的模範夫妻,竟然在一夜之間成了陌路,走向離婚,宋予喬當時哭了兩天,不僅僅為了父母的婚姻,還為了自己信仰的破滅。
葉澤南就宋予喬父母離婚的這件事情,安慰了宋予喬很久,每次宋予喬以淚洗麵,葉澤南都會在旁邊說著,然後遞上紙巾,為她擦去臉上的淚。
宋予喬淚眼朦朧地看著葉澤南,問:“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不對?”
葉澤南點頭,“當然了,你是我的宋予喬。”
宋予喬重重地點頭,“嗯。”
然而,宋予喬和葉澤南之間,終歸還是因為插入的第三者。
宋予喬在自己的床上,看見葉澤南和盧璐滾在一起的時候,直接摔了手中的鑰匙跑了出去,捂著嘴,一直跑出了大院。
在路上,她還撞到了徐婉莉。
兩人相撞,宋予喬有一股衝勁兒和慣性,便直接將徐婉莉給撞到在地上。
徐婉莉看著宋予喬通紅的眼眶,原本到嘴邊的話就給咽了下去。
反正宋予喬捉奸男朋友和閨蜜,已經夠悲催了,她也不在乎再多說她一句什麼話,讓宋予喬自生自滅就好了。
宋予喬從徐婉莉身邊經過,衝出了大院,沿著大馬路一直跑,一直跑……
不知道跑了多遠,就扶著一棵樹,開始幹嘔,眼淚鼻涕一大把,還有從空蕩蕩的胃裏嘔出來的胃酸。
旁邊的過路人紛紛側目,不過沒有一個人走上來問一句。
萍水相逢而已,別人真的沒有義務去幫你。
宋予喬跑的累了,於是就靠著樹蹲了下去,抱著自己的雙腿哭……
她真的沒有想過,如果有朝一日,她的男朋友和閨蜜滾到了一起,集體背叛了她,那麼她會怎麼辦?
好像天都塌了,一片昏暗,天地之間都沒有了顏色。
宋予喬當天晚上沒有回家,她真的害怕,回到家了就看到淩亂的床鋪,然後就能回想起來那種令人心悸的痛感。
但是,發生的這件事情,宋予喬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在外麵遊蕩了整整一夜,手機在書包裏響了一遍又一遍,她都沒有接,直到手機沒有電,自動關機了。
第二天早上,宋予喬才回到了家裏,臉色慘白。
宋老太太問起,宋予喬都直搖頭,什麼都不說,在嘴角還扯出一抹笑來:“沒有啊奶奶,你別亂想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內,宋予喬完全跟正常沒有區別,而且看起來還更加開朗了,這讓徐婉莉覺得有些詫異。
明明該看到的都看到了,怎麼還會跟沒事兒人一樣?
徐婉莉還旁敲側擊地問了她兩次:“葉澤南呢?怎麼這段時間沒有見他來了呀?”
宋予喬低著頭擺弄著一個盆栽,“忙啊,他現在需要去公司裏實習,還有學校的考試。”
徐婉莉又問:“幾天不打電話你也不過去問問?”
宋予喬猛然抬頭,目光已經變得冷冽:“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打電話?我們男女朋友的事情什麼時候輪到你插嘴了?”
徐婉莉哼了一聲,嘟囔著:“不識好人心。”
不過,徐婉莉說的是對的,這幾天內,葉澤南也一個電話沒有給宋予喬打過,隻有在那天撞破之後,打她的手機打到沒電的那十幾個未接來電。
是放棄了麼?
宋予喬不知道,她的心現在疼痛無以複加,卻一直在對周圍的人笑,她想,隻要是能笑出來,那麼心裏就還是會好受一點。
直到後來某一天,宋予喬收拾了行李,要離開了,她出國說是要去找母親,也沒有人多問什麼,因為在宋家,已經走了一個宋疏影,那麼就隻剩下一個宋予喬,除了宋老太太之外,沒有人多關心她的去留。
留在宋家,也就是多給她分一間房間去住,如果走的話,也不會有人多問你一個字。
宋予喬在走之前,將自己的航班號發給了葉澤南。
後麵還加上了一句話:“你來送送我麼?”
從宋家大宅走出來的時候,宋予喬隻告別了宋老太太,宋老太太是宋予喬現在在宋家,唯一還認下的親人。
宋老太太知道宋予喬要去國外,直接就將錢給宋予喬打到賬戶上去了,“反正高考完了,出去散散心,去找你媽媽,你爸爸這邊,我還會勸著,你別記恨,他也就是一時被蒙蔽了眼睛。”
宋予喬其實當時特別想要問一句奶奶,如果宋翊是一時被蒙蔽了雙眼,那葉澤南呢?他是不是也被蒙蔽了雙眼?
宋予喬在坐上出租車,最後向後麵的宋家大宅看了一眼。
這是她童年,青春,一直到現在住的地方,現在要離開了,莫名地覺得不舍。
但是,人生必然是要走很多路,拘囿於一個地方,必然見識短淺,總是要走出去見見更廣闊的,更加寬廣的世界。
一路上,宋予喬都在等葉澤南的回信,但是,沒有,一直到了機場,一直到了必須要安檢的時候。
這一刻,宋予喬真的心如死灰了。
她看了看天空中,依稀還是湛藍的好像是一塊透明的水晶玻璃,隻不過,天空中飛鳥已過,哪裏,還留著你的痕跡?
她在登機之前,向後回頭看了三次,回頭了三次,在人群中搜尋著那個人影,隻可惜,沒有。
等到坐上飛機,將手機關機。
宋予喬將手機裏的電話卡給摳掉,直接扔進了垃圾箱裏。
她看了一眼窗外可以觸手可及的雲層,然後將遮光板放下,閉上了眼睛,眼淚從闔上的眼眶內滑落,滴落在手背上。
再見。
其實,宋予喬與葉澤南之間,終歸隻能怪緣分太淺,陰差陽錯。
葉澤南那晚給宋予喬打了十幾個電話,宋予喬都沒有接通,直到她的手機自動關機,而葉澤南的手機,卻很是意外的,在路上,被人偷了。
他也是在被下藥之後,和路路上床之後,有些萎頓,剛開始兩天,並沒有聯係宋予喬,隻是因為怕解釋不清楚,越說越亂,所以必須要找到盧璐。
畢竟,他是宋予喬的男朋友,而盧璐,是宋予喬的閨蜜,現在,他一個人去解釋,不免的解釋不清楚。
對於這樣似乎是聯手的背叛,如果放在葉澤南身上,他同樣會覺得受不了,更別提宋予喬了。
葉澤南想的多了,並沒有當機立斷,所以失卻了最後的時機。
但是,盧璐當天就不見了,葉澤南托人找了兩天,不管是盧璐曾經租住的房子,還是錄取的大學,都沒有盧璐的身影,好像隻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葉澤南在這個時候,才想到手機丟了,然後去營業廳補辦了一張新的電話卡。
隻可惜,電話卡是在宋予喬發送那一條航班信息之後,才補辦的,所以之前的信息,全部清空,或者說沒有收到過。
等他後知後覺地知道宋予喬消失了,他便開始在整個S市翻天覆地地找。
已成定局。
就好像宋予喬在拉著自己的行李箱,走上飛機的時候,她心中所想的一樣,天空中飛鳥已經飛過,可是,哪裏還留著你的痕跡?
其實,葉澤南和宋予喬之間,終歸是情分到了,而緣分沒有到,在從十七歲到宋予喬二十四歲其間,因為多少次失之交臂。
他想要的時候,她不在。
而她回來的時候,他不珍惜。
或者晚了一點,或者早了一點。
葉澤南在和宋予喬相識的這幾年裏,終於在簽下離婚協議的那一刻,學會了包容,然而這一份包容,卻已經不是用在宋予喬身上了。
而宋予喬,在葉澤南身上學會了堅強,而堅強的結果,就是不再需要他這個寬厚的肩膀。
但是,青春必然是飽含著多多少少的遺憾,我們需要做的,隻是向前看,去更遠的地方,遇見更多的人。
在後來的後來,華箏比過一個假設,問宋予喬,如果當初,沒有葉澤南被盧璐下藥上床,你一帆風順和葉澤南走到現在,你會後悔麼?
宋予喬說:“不會後悔,但是會遺憾。”
華箏問:“遺憾什麼?”
宋予喬微微翹了一下唇角:“遺憾……沒有遇見裴斯承。”
………………
宋予喬到達溫哥華的這一天,是臨近傍晚的時候,天色有些昏暗,飄著細密的小雨。
宋予喬在來之前,有找席美鬱簽過字,但是卻說的是找個機會過來,並沒有說是現在,她本來是想要自己悄悄的來,實在是處理不了的時候,再給母親聯係。
她的英文其實並不好,在高中的時候,有過外教的課,一般都是可以用最簡單的用語說幾句,可以聽得懂,隻不過,想象與真正去做,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宋予喬完全就慌了,甚至大腦裏一片空白。
因為手機卡已經丟掉了,她就又忘記了母親的手機號,便隻有去找一台電腦,在電腦上登陸qq,給母親發消息,讓母親過來接她。
天氣陰沉沉的,雨勢仿佛越來越大了,路上行人形色匆匆,很多人已經撐傘,或者是穿上了雨衣。
宋予喬便想要找一個地方先避一下雨,因為有點餓了,便先在一家很小的甜品店裏,買了一塊蛋糕。
身上帶的錢也不多,還是需要找一家銀行,將賬戶裏的人民幣兌換成加元。
在小店裏,宋予喬坐在唯一的一張桌子旁邊,看著窗外的景。
雨霧朦朧,路邊的燈已經亮了起來,地麵上積著一層薄薄的水泊,倒映著道路兩邊的霓虹燈閃爍著,路中間,一輛雙層的觀光巴士緩緩駛過。
這種寧謐的感覺,讓宋予喬有些困了。
她撐起下巴,歪著頭看向窗外,腦中在想著,現在改如何聯係上母親呢?
忽然,前麵的玻璃門開了一下,掛在門頭上的風鈴叮叮當當地響起來,聲音清脆悅耳。
宋予喬聞聲看過去,是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黑色風衣,黑發,宋予喬隻看得見他的側臉,輪廓深邃,在蛋糕店頭頂柔和的燈光下,輪廓的線條流暢而優美。
這個男人,他用純正的美式口音,向店員挑選了幾款蛋糕,在轉身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忽然落在宋予喬身上。
宋予喬微一愣神。
這是宋予喬第一次見裴斯承。
裴斯承真的是在她現在在見過很多金發碧眼白皮膚的外國人之後,看到的最讓人親近的人了,隻因為宋予喬看了出來,他是亞洲人,看相貌來判斷,是中國人?日本人還是韓國人?她不敢確定。
但是,卻是宋予喬在此時此刻,見到的最好看的人。
裴斯承的目光,也隻是在宋予喬稚嫩的臉上短暫的掠過,然後就重新撐起傘來,走進了雨裏。
宋予喬忽然想到了什麼,連自己手邊的拉杆箱都忘了,直接從店門裏衝了出去,衝進了雨裏,徑直的向那個男人的方向跑過去,等到追上之後,直接先抓住了這人的衣角。
因為宋予喬在之前喜歡看日本動漫,也為了看動漫,學了一些日語,她便抬頭看著這個人,先用日語打了一聲招呼。
宋予喬的大半個身子都在雨幕之外,披肩的烏黑發絲已經完全被雨淋濕了。
裴斯承將手中的黑色打傘向前傾斜,將宋予喬的身體擋在傘下,然後同樣用日語做了回答。
宋予喬聽到這句日語回答的時候,心中萬分的懊惱,與此相伴的,還有濃濃的失望。
原本以為能在他鄉遇故知呢,誰料想……
宋予喬用日語回答了一句抱歉,就轉身向小店門口走,裴斯承錯後兩步,在後麵為宋予喬撐傘,一直等她走到店門外。
宋予喬轉過身來,做了一個謝禮,“謝謝。”
這一次她有些懵了,用的是漢語說的謝謝,等到反應過來,宋予喬連忙又用日語補了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