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芊芊在兩個小時之前已經到了,整個人有些虛脫,宋疏影便沒有讓她立即就給樓上的韓澈打電話,而是先吃了一些東西,養一養精神,反正距離趙隊長說的行動的時間,還有一段時間。
朱芊芊麵對所有人,都覺得有愧,雖然韓澈並不算是唯一的主謀,那些人也隻是抓住了他的心思,互相利用,但是……如果不是韓澈,如果她能夠及時的拉住他,那麼這件事情也就可以避免掉。
宋疏影安慰她:“這又不關你的事情,別人做的事情,你不用攬在自己身上。”
朱芊芊搖了搖頭:“之前我明明已經猜到了,但是我就是不敢相信,我不願意麵對……如果我早一點說出來的話,阿澈也許現在就……”
“不管你做還是不做,結果都是一樣的,”宋疏影說,“有些事情即便是脫離了正常的軌道,可是它的終點是一樣的,就算是你提前說出來了,沒有證據,隻是猜測,韓澈可能承認麼?不可能,而且說不定你和小豆還會受到傷害。”
“那如果這件事情結束之後,阿澈會怎麼樣?”
這才是朱芊芊所擔心的,畢竟這一次是綁架,在法律上,綁架會判刑吧。
朱芊芊迫切的看著前麵的趙烈,“隊長,綁架一般會有什麼結果,會判刑麼?”
趙烈是一個警察,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就必定是有一定的真實性的。
“會根據法律和情節輕重,交給法官來判。”
朱芊芊的手指忽然間攥緊了,再收緊,緊緊的咬著嘴唇,嘴唇發白。
趙烈說:“看你丈夫的表現了。”
宋疏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拍了拍朱芊芊的後背,忽然覺得這個已為人妻為人母的女人,心裏有說不開的結。
過了一會兒,宋疏影看見朱芊芊手裏緊緊握著的手機,基本上就沒有鬆開過,而偶爾點亮的屏幕看時間,屏幕上顯現的正是韓澈的手機號碼的撥號界麵。
宋疏影開了車門下車,對趙烈說:“現在能讓她打個電話了麼?”
趙烈看了一眼時間,“其實現在的主動權不僅僅是在韓澈一個人身上,還有最起碼有五六個綁匪……”
宋疏影問:“打了會有影響麼?”
趙烈搖了搖頭:“可能隻會影響到韓澈一個人,其餘的不會有影響。”
況且,這一次警方的目標,就是這些在去年沒有網盡的亡命之徒。
宋疏影轉身重新坐入車內,看了一眼一直處於焦慮邊緣的朱芊芊,“你可以打了。”
………………
樓上,韓澈叼著一支煙,靠在牆麵上,手裏撥弄著手機,看了一眼半倚靠在床上的韓瑾瑜,開了口:“還在想張艾的事情?”
韓瑾瑜沒有吭聲。
“一個小姑娘,一直活在真空裏麼?總會有一天她知道事實的真相,也總會來向你報仇,現在隻是把這個時間點提前了而已。”
韓瑾瑜問:“那你呢?”
韓澈冷聲一笑:“我也提前了,你手中的股份我勢在必得。”
韓瑾瑜手按在肋骨處,忽然活動了一下身體,疼的皺了眉。
韓澈遞上去一支煙:“抽支煙緩緩吧,明天上午辦過手續就送你去醫院。”
韓瑾瑜借著韓澈手裏的煙點了火,抽了一口煙。
韓澈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便索性沒有理。
但是,手機在響過一遍之後,就又再一次響了起來,韓澈煩躁的接通電話。
“都這麼晚了,你還打電話來做什麼?”
韓澈的語氣很衝,在電話另外一頭的朱芊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怔了三秒鍾,才說:“對不起,我就是想問問你怎麼樣?”
“我很好,你好好哄著兒子睡覺,就這樣,掛電話了……”
“等等!”
朱芊芊大聲阻攔,聽見話筒裏尚且有聲音,她忙說:“阿澈,你一定要好好的,千萬不能衝動,你要想想小豆,我們還有小豆!”
原本打算掛斷電話的韓澈一聽朱芊芊的這話,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大半夜的,朱芊芊給他打這麼一個電話,還說的這種話……
“你現在在哪兒?”
朱芊芊支支吾吾:“沒有,我……”
“我問你現在在哪兒?!”
韓澈怒吼著打斷了朱芊芊的話,一雙眼睛眯起來,似乎已經在暴怒的邊緣了。
“我……我在樓下。”
韓澈走到窗邊,直接開了窗戶,但是位於居民小區,二十幾層樓的高度向下看,根本就看不清楚什麼東西。
“朱芊芊,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你現在馬上就給我走,回去,別他媽的讓我替你操心!等我拿到了原本就屬於我自己的東西,我就回去。”
“你才是胡鬧!”朱芊芊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忽然就大喊了起來,“我告訴你,我不在乎那些東西,現在我們在一起,有一個完滿的家庭,就很好了,你現在就收手吧,阿澈,你現在回頭……”
朱芊芊說的聲嘶力竭,拿著手機的手一直在抖,一邊的宋疏影幫她拿著手機放在耳邊,拍了拍她的手背。
韓澈聽了朱芊芊的哭訴,卻忽然冷靜下來了。
“不可能回頭了,芊芊,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不能回頭了,你照顧好兒子。”
這句話說完,韓澈便把手機掛斷了。
他轉了身,額頭抵在牆麵上,狠狠的撞了兩下。
韓瑾瑜看著韓澈此時此刻煩躁的樣子,說:“韓澈,如果你是……”
“不用你來教訓我!”
韓瑾瑜依舊開口,慢條斯理地說:“韓澈,別告訴我,你當初娶朱芊芊,是為了利用,一直到了現在,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了,還有了一個兒子,你還是一樣,對她是利用,就沒有過真正的感情?哪怕是一丁點?”
韓澈忽然轉過來,一下子向韓瑾瑜撲過來,雙手抓住他的衣領,拳頭高高的舉起,一字一頓:“我說了,不用你這樣教訓我!閉上你的嘴。”
韓瑾瑜現在沒有力氣和韓澈打一架,他冷聲說:“我不是為我自己討回什麼,她現在不奢望著平等對待,給你的付出,能夠拿回百分之一,她就心滿意足了。”
韓澈的拳頭到底是沒有落下來,狠狠的砸在空氣中化解了力道,轉身便躺在了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
朱芊芊打過這個電話之後,情緒並沒有穩定一點,反而是哭了很久,宋疏影勸她再給韓澈打一個電話,朱芊芊不停的搖頭。
“不打了。”
朱芊芊把手機放在包裏,“我不打了,就在這兒等著他出來。”
宋疏影也不再說什麼了,總之都是自己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在臨近淩晨兩點,樓裏等待的特警伺機而動,準備行動的時候,趙烈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局長的電話。
“好,我明白。”
掛斷電話,趙烈又點了一支煙,他抽煙一直都很凶,在遇到重大案子的時候用來提神,特別是這種關鍵時刻,整個人都繃的很緊。
他記得,上一次繃的很緊的時候,是去年,在韓瑾瑜以臥底的身份,給他透露的最後一次張家內部的信息,包括運貨的地點和時間,以及藏在張老身後關於這些年所有黑勢力活動的證據。
那是最後致命一擊,不成功,便成仁。
他跟了張家少說也有十年了,成敗就在於韓瑾瑜口中的信息。
最後,成功了。
成功之後,將張老身後的黑暗集團徹底摧毀,他的自身價值也終於實現,升職得到賞識。
但是,可以說,如果沒有韓瑾瑜的幫助,就永遠不會有現如今的趙烈。
短短的一分鍾,趙烈幾乎回憶了自己的一生,從開始到現在,一幕幕,一樁樁,飛快的從眼前閃過。
一分鍾後,趙烈在對講機內說:“開始行動。”
………………
深夜。深眠。
正是在人的精神最為薄弱的淩晨時分,開始了一場行動。
在早先監控設施屏幕暗掉之後,在大樓裏已經潛入了不少特警隊員,都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直到聽見隊長在對講機內的聲音,一道道黑影從躲藏處出來,悄無聲息,樓道內的聲控燈竟然都沒有亮起,如同沒有出現過。
樓頂天台。
有兩道黑影在空中攀下,腰上係著很長的繩索。
一共是三十層樓,向下,二十三樓,也就還有一扇窗裏麵的燈是亮著的。
二十三樓,2123號房。
已經到了深夜,在監控前的人也昏昏欲睡,在房間的沙發上和地上,躺著三個人,電視還開著,播放著一個很老的英文電影,聲音很小,伴隨著沙沙的聲音。
韓瑾瑜已經疼的快沒了知覺,隻不過一直在支撐著,他必須要出去去見宋疏影,就像是宋疏影昨天在離開前,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換我出去,你死了,我會恨你一輩子,這個孩子我一定不會要!”
所以,他必須沒事。
張艾早就被帶到了另外一間房內,吃了安眠藥,強製睡下了。
對於張艾,韓瑾瑜的心情一直是比較複雜的。
當初張夫人為了把張艾送出國,就是想要讓她遠離這裏的一切,可是,天底下哪裏有不透風的牆,在陽光下,一切就都成了透明的,無處遁形。
張艾到底還是知道了,知道了,就看她是不是能想得明白,能走過這一關了。
韓瑾瑜閉目養神,但是一些及其細微的聲音還是能夠聽到的。
就比如說,此時此刻,門口忽然極其輕微響了一聲,他陡然睜開了眼睛,就看見一個人走到了麵前。
這個人,就是那一次在救溫雅女兒的樓裏,為了張俊要報仇的那個小個子。
他手中拿著一柄匕首,就在韓瑾瑜睜開眼睛的一瞬間,手中的匕首已經落了下來,正是朝向韓瑾瑜的胸口的位置,可以一刀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