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鈴人?
轉瞬,宋疏影已經想到了,這個係鈴人是誰。
………………
張艾的情況與別人不同,她在這一次的綁架中,雖然也有主觀意識,卻是完全被人利用了。
就在庭審的時候,趙烈已經陪同張艾來到了第一監獄。
張艾臉色很蒼白,手腕上還纏著厚厚的一層紗布,已經脫離的危險期,但是,割腕的右手,卻永遠不能用力了,就算是握筆寫字,都已經成了問題。
進入了監獄大門,張艾忽然頓住了腳步。
“趙隊長,我不想去見我奶奶了。”
趙烈停下腳步,“為什麼?”
“我怕她……失望。”
“如果你不去,她才會更加失望,”趙烈說,“你想要知道的事情,所有都可以問你奶奶。”
張艾停下腳步想了很久,才抬步繼續向前走。
她猶豫了。
就算是到了現在,她都不相信,爺爺原來做的都是違法的事情,為了錢,不惜殺人放火。
她一步一步挪著,等到獄警打開了麵前的鐵門,她看見了已經兩鬢斑白的奶奶,愕然地瞪大了眼睛。
“奶奶!”
張夫人並不是張艾的親奶奶,但是,卻是張夫人看著張艾一點一點長大,從張艾記事開始,張艾的記憶裏就有一個十分年輕漂亮的奶奶,甚至於上小學的時候,別的小朋友都指著張艾問:“那是你媽媽麼?好漂亮。”
可是,原來雍容漂亮的女人,到現在卻頭發花白,臉色暗淡,臉上憑空添了許多皺紋。
“艾艾,來,你過來。”
張夫人對站在門口的張艾招了招手,張艾挪動腳步走進來,身後的門便關上了。
就上一次韓瑾瑜和宋疏影來監獄裏看她,她都想過,最擔心的就是張艾,因為張艾太過於單純,有些不明便是非,而性格卻是十分硬氣的,如果知道爺爺的事情是韓瑾瑜導致的,肯定會報仇,會被人利用。
果然,她想的沒錯。
張家,真的就僅存了一個豪氣的孫女,什麼兒子孫子,全都一個個不頂用。
興許還沒有被這樣的社會把個性打磨的圓滑吧。
張艾看著站在鐵門旁邊的一個獄警,心裏有些忐忑。
張夫人過來拉住張艾的手,“來,艾艾,你坐下來。”
張艾兩隻手都在顫抖著,卻沒有坐下,而是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奶奶,都是我不好,我錯了……”
張夫人笑了笑:“你哪裏錯了?”
“我不該……不該……”
張艾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而眼淚卻滂沱了。
張夫人拍了拍張艾的肩膀,“奶奶看過報紙了,奶奶沒有生氣,你也是被騙了,奶奶生氣的是,你為什麼連自己的命都不珍惜!”
張艾被張夫人陡然提高的聲線嚇了一跳,抬起頭來看著奶奶。
張夫人拉著張艾的手,讓她看著她自己的手腕,“如果連你自己都不珍惜你自己的命,那別人也都會珍惜你的,艾艾,你一定要時刻記著,不管做錯了什麼,都是有機會去改正的,而不是尋死,死了並不是刻意解決問題,你是把問題全都留給活著的人了!”
張艾咬著唇,唇瓣發白。
“奶奶,我還想問……韓哥和宋姐姐都說,爺爺那個時候做的是違法的事情,甚至有幾次,他明明知道會死人,卻還是……是不是真的?”
張艾有些語無倫次,她幾乎都不知道該怎麼樣組織語言了。
“你先起來。”張夫人拉張艾起來,不讓她在地上跪著,“艾艾,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完滿的,就算是光明普照的地方,背麵也會是陰暗,你十八歲之前看到的,全都是爺爺給你營造的一個光明麵,等到你出去,去了美國,從報紙上,從網上,看到的信息,是黑暗麵……”
“報紙上網上,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張艾握緊了拳頭,“記者隻是會報道一些吸引人的噱頭!奶奶你告訴我,都是假的!”
張夫人拉緊了張艾的手,“那些事情,是真的。”
張艾瞪大了眼睛,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那些事情,都是真的……
看到報紙上說的,是一種感覺,聽到韓瑾瑜宋疏影口中說的,是一種感覺,現在,親耳聽到張夫人口中所說的,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張夫人說:“艾艾,你總歸是要麵對的。”
過了幾秒鍾,張艾忽然嚎啕的哭出聲來,抓住張夫人的手,埋在她的懷抱裏,痛哭失聲。
張夫人這一次沒有安慰她,隻是拍著她的肩膀。
有時候,哭也是一種成長。
“艾艾,哭完了,就重新站起來,你已經長大了,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
張艾是在三天後,乘飛往美國的航班。
在臨行前的夜晚,她寫了一封信,手寫的,地址是半山別墅,收信人是宋疏影。
寫好信封之後,放在一邊,手腕已經有些抖了。
台燈燈光下,她笑著搖了搖頭。
為什麼會想到要死,為什麼會割腕,為什麼會割右手,導致現在拿筆寫字都沒有力氣。
張艾端端正正坐著,換了左手寫字,寫的歪歪扭扭,她直接把信紙撕的粉碎。
想要給韓瑾瑜和宋疏影兩人留下一份好的回憶,現在卻連漂亮的字跡都已經再也沒有了。
但是,就算是用左手寫出來的字,也是她自己親筆寫的,不是假的。
一張信紙,張艾從夜晚十點,寫到淩晨一點,揉了揉眉心,看著信紙上好像是蝌蚪文一樣的幼稚字體,笑了。
真的是重新開始,就連寫字,都要從頭學起了。
她把信紙折疊起來,放進信封內,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想起今天從監獄裏出來的時候,奶奶說的最後一句話——“張艾,要向前看。”
………………
隔天,上午。
半山別墅的張阿姨出去買菜,正好遇上了過來送信的郵差。
現在這年頭,寫紙質的信,真的是不多了。
不過,從這信封上的字跡來看,倒真的是娟秀漂亮。
宋疏影正推著嬰兒車在花園裏走動,聽見張阿姨叫了一聲:“宋小姐,你的信!”
“哦,謝謝。”
宋疏影看了看信封上的字跡,忽然想起了去監獄裏看張夫人的時候,張夫人給拿來的那封信上的字,是張艾的。
她拆開信封,裏麵隻有單薄的一張信紙,然而信紙上的字,卻讓她大吃一驚了。
字體歪歪扭扭好像是火柴棍堆成的,比剛開始學寫字的小學生都還不如。
隻不過,能看得出來,她是寫了很久。
宋姐姐: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C市了,或許乘坐航班在空中,或許已經降落在大洋彼岸的洛杉磯了。
提筆寫這封信,我覺得有很多很多話想要說,但是真正到落筆,卻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
先說一聲,對不起。
我知道你們不會怨我,但是我依舊會說一聲,對不起。
我真的是一心想要報仇,因為你們傷害了我的家人,毀了我的家,就算是現在,我都覺得,如果我再見到你們,也絕對不會像以前一樣了,拉著你讓你幫我參考衣服,給我換發型,或者去參加派對,給我建議該如何追男生。
但是,你們又是給了我第二次性命的人。
經曆過生死,感悟真的有所不同,第一次在火場中,我甚至不清醒,一直在昏昏沉沉,睜開眼睛看了第一眼,是宋姐姐,第二眼,是韓哥。
那個時候我就在想,這兩個人,是救我命的人,我會記住一輩子。
但是,現在,我真誠的說一聲對不起。
其實,我原本是有一點喜歡韓哥的,但是韓哥和你才是真的很般配,而我不行,我隻是一個小小的丫頭,我其實連說喜歡的資格都沒有的吧。
宋姐姐,其實你說的是對的,出去走走,去散散心,真的開闊眼界,真的心大,哪裏都是舞台。
寫到這兒我覺得我左手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有些話以後還是發郵件給你。
最後,不要嫌棄我矯情,預祝宋姐姐和韓哥:新婚快樂。
………………
韓澈被判十年。
十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倘若是在監獄裏,這十年,就會被無限期的延長再延長。
一天下來,他都好像過了一個月,乃至於一年。
度日如年,說的就是這種生活。
適應之後,便開始白天出去去做一些力氣活,或者放風,晚上回來睡覺,好像是純粹的機械運動。
直到這個周末,門被外麵的獄警打開,“韓澈,有人來看你。”
“是誰?”
“朱芊芊。”
韓澈愣了一下,在沉吟片刻之後,仍舊是起身,跟著獄警出去。
這是在法庭上見到的那一幕之後,第二次見麵,三個月的時間,兩人就在法庭上遠遠地看了那麼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