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少城剛剛關上寧君昊公寓的門,他嘴角還殘留著的微笑就馬上消失了。
雪花還在片片落下,銀裝素裹的世界之中,來來往往的行人無一不麵帶著笑容,眼神裏都充滿了對新年的欣喜和企盼。無論平常有多麼繁忙,有多少矛盾與爭執,隻在今天,幾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家庭的溫暖而和諧的氣氛之中。
寧少城開著車在街道上閑逛。他感覺外麵那些行人跟他仿佛並不在同一個世界。在這個萬家團聚的日子,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種格外錐心的孤單。
他伸出手又把暖氣調高了幾度,明明溫度已經不低了,他卻還是覺得冷。那是發自內心的寒意。
寧少城平常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孤獨的人,他有很多朋友,很多玩伴,父母寵愛,從含著金湯匙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一生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即使是在上流社會也是佼佼者的接班人。
至於這種佳節之時,他也不是沒有過隻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往往這個時候他都會選擇叫上文三那一幫子人出來一起玩個痛快,最初他也並不喜歡那些淫靡放蕩的派對,後來因為某些原因他不得不去習慣這些,發展到現在竟然已經是無所謂的存在了。
說到底,他們如何癡狂如何顛孌,和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別人的愛恨情仇,恩怨糾葛,終究隻是別人的人生,誰都插手不了。
寧少城隻像是一個旁觀者,靜靜注視著這一切。
然而這一次,他卻是第一次有了局內人的感覺。剛剛在寧君昊家裏聽到和看到的一切,讓他感覺到了內心情緒的巨大起伏,這是以前從來沒有的事情。
段慕晴又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讓他竟然也不由得為她所吸引。今天聽到寧君昊說到他們之間“已經是簽訂契約的關係”的時候,他明明隻想一笑而過,卻覺得從內心深處有一絲絲苦澀蔓延了開來。
寧少城打轉了方向盤,開往另一個方向。
隻不過是一個舞女而已。
“淑姨,給我開一間包房。”寧少城來到了夜如歌。永遠不會有黑暗的夜如歌,今夜也是金碧輝煌,歌舞升平。
景淑倒是沒料到寧少城會在這個時候過來,“沒問題,二少爺,就您一個人?”景淑看到寧少城今天並沒有拉幫結夥帶著一群人過來,有些擔心寧少城是過來找段慕晴的,不由得心慌,“要不我去找幾個姑娘陪您?”
“不用了。”寧少城麵無表情,徑直往裏走,“給我拿點酒來。
景淑連忙點點頭。她見著寧少城難得一見的情緒低落,也不好多問些什麼。她早就明白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的道理,很多事情,心裏琢磨琢磨就好了,說出口了反而另生事端。
安書彤接到小楠所說“寧少爺獨自一人在夜如歌買醉”的電話之後,看了一眼已經趴在桌子上打鼾的唐靈,她揚了揚眉毛,她拿起一旁的羊絨毯蓋在了唐靈的身上,又留了張字條,就趕往了夜如歌。
偷偷摸摸地溜進寧少城所在的包廂,她意外地發現房間裏麵並沒有開燈,隻有從落地窗裏散落進來的銀白色夜光寂靜流淌在絲絨地毯上。
安書彤鬆了一口氣,心說要是寧少城認出是自己八成二話不說就得把她趕出去。她大致認出了在柔軟寬大的沙發上寧少城癱坐在那裏的身影。越是躡手躡腳的摸了過去。
“是誰?”寧少城問道,聲音沙啞慵懶。酒精已經讓他的意識足夠模糊,但是他還是注意到了剛才從門口傳來的細微的響動。他可不想讓什麼外人撞見自己現在的狼狽模樣,明明已經吩咐了景淑不要讓人進來,現在又是誰站在這裏?
安書彤被嚇得頓住了腳步,她拚命壓抑著狂跳的心,想了想,回答道,“是我。”說著又上前了一步,讓些微的月光得以照亮她一半臉頰。
寧少城聽到回複有些驚訝,他思維已經有些遲鈍了,想了半天,才似乎鬆了一口氣。他眯起眼睛,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了看不遠處的女人。
“你怎麼會過來。”他輕微地歎了口氣,又喝了幾口酒,“我還以為,你會一直陪著他。”說著垂下了目光,眼神柔軟,月色下晶瑩剔透如琉璃。
安書彤愣了愣,她很快意識到,寧少城恐怕是將自己認成了段慕晴了。要不然,憑著寧少城平常對待她的態度,怎麼會說出這種話。她猜了猜,八成是寧少城撞見了段慕晴跟那個寧君昊在一起的真相了,她之前從唐靈那裏知道寧少城和寧君昊是兄弟之後,就知道段慕晴這女人,到處作孽,遲早會有遭到報應的這一天。
但是看到眼前在大年夜裏孤獨買醉的寧少城,她又心疼了起來,連帶著對於段慕晴的憎惡也更加深刻。
如果不是段慕晴到處勾引人,寧少城也不會這麼傷心!
安書彤知道自己要把握住這難得的機會。她定了定神,就走到了沙發邊。一路雖然很小心,但是還是踢倒了好幾個酒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