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失望的眼神是慕雨謠每次給輕生者做瀕死體驗的時候,最常見的。
慕雨謠把輕生的女人帶回了家,讓她換了身幹淨的衣服。
“你叫什麼名字?”
一邊幫她吹頭發,慕雨謠一邊觀察著女人,她人到中年,有些發福,應該是長期在田裏幹活,所以皮膚顯得有些粗糙,很難看出實際年紀來。
“孫盼盼。”
“你多大了?”
“35。”
慕雨謠淺淺抿唇,平和的看著她,“你這麼年輕,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非要去跳湖?”
孫盼盼垂下眼簾,一語不發。
“難道是有人欺負你了嗎?”
女人搖頭。
“那……是你做錯什麼事了?”
依然搖頭。
“想讓我幫你嗎?”
女人緩緩點了點頭。
“好,現在照我說的做。”
慕雨謠把窗簾拉好,聲音輕得像是如夢似幻,“閉上眼睛,你很困……”
女人很配合,所以不久就開始進入催眠的狀態了。
慕雨謠的咒諭一下,周圍的環境馬上就發生了變化。
“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周圍!”
孫盼盼得了指令後,緩緩睜開了眼睛。
可是冰冷刺骨的感覺和痛進五髒六腑的瀕死感馬上就讓她後悔了。
孫盼盼此時已經沉入了湖底,冰冷的湖水從口鼻大量的灌進身體裏去,她沒辦法製止,隻能眼睜睜的看見自己的手腳都已經泡到發白腐敗。
意識越來越微弱,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溺水,導致胸肺已經都被湖水灌滿了。
死亡在這一刻悄然而來,她以為死了之後是一了百了,是解脫,卻沒想到,她卻見到了最怕見到的人。
“盼盼,你怎麼來了?”
一個虛弱的身影浮現在她的眼前。
這是每天在夢裏才能見到的人啊,她的母親!
“你回答我啊?”
見她不吭聲,她母親急了。
孫盼盼看著母親那張虛弱蠟黃的臉,這張臉她太多熟悉。
母親生命垂危的半個月,她整日麵對的都是這張臉。
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對不起,媽,我投湖了。”
“投……湖!”
母親泛白的嘴唇顫抖的控製不住,眼神裏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嗯。”
“為什麼?你死了,你爸怎麼辦?”母親的聲音帶著哭腔,兩行眼淚順著她憔悴的臉流下去。
她不忍心看到母親這幅模樣,狠狠的閉上眼睛,裝作聽不到看不到。
“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啊?你說你會照顧好你爸,可是你呢?你居然自殺!你太不孝順了——”
母親的聲音不大,帶著哽咽,卻像一把剜刀,能把她最脆弱柔軟的內心給攪碎。
“媽,我實在活不下去了,我爸他瘋了不是一天兩天,還娶了小的,我每天除了幹活,養活他,還要承受別人的流言蜚語,我也是人,我也有心!他們罵我、打我,我都能忍,可是我受不了別人侮辱你。”
孫盼盼淚光凜凜的注視著母親,眼睛裏難掩對過去的恨意。
她忘不了母親死後,父親再娶時的決絕;忘不了父親瘋癲之後,整日要麵對的流言蜚語,有人說她是災星,克死母親逼瘋父親……
直至繼母上吊自殺的事情,也被人背地裏訛傳,說是孫盼盼母親冤魂不散,先是逼瘋了孫啟生,又把二老婆折磨到上吊,坐實了她們娘倆不詳的傳言。
孫盼盼實在過於疲倦了,哭訴完這一切的時候,她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母親把她擁入自己冰冷的環抱裏,孫盼盼感受著母親皮包骨一樣的身體,那是她在病榻前的模樣。
“媽,原來死後的世界是這樣的?”
“盼盼。”冰冷幹枯的手附在上她頭頂,母親的聲音很輕,輕的無力,“再苦再難,答應媽,好好照顧你爸,你爸他很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