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我重傷她都沒有來看我,可能也不是那麼需要我。
想歸想,我還是來到了診所前,下車一走過去那個女護士就把我認出來了,笑吟吟地跟我打了個招呼,“先生,你太太正在治療,還得等一會兒。”
太太……
這個詞聽起來真令人熱血沸騰,不過也就是刹那間的功夫。我訕笑著走進了診所,忽然就聽到了裏間傳來歡顏一陣又一陣抑製不住的痛吟,她好像都哭了。
我的心頓時就揪了起來,想進去看看,又覺得不太合適,就不安地在大廳裏轉來轉去。她可能是很痛苦,聲音雖然壓抑著,但一聲比一聲痛苦,跟哀嚎似得。
就這瞬間我想到了她被小浩辰紮傷的畫麵,還有商穎那陰鷙詭異的眼神。我十分後悔沒有殺掉傑西,讓商穎來給歡顏賠罪。
她的治療持續了近兩個小時,裏間才慢慢平靜下來。我聽到開門聲連忙站了起來,是梁青山走出來了,他眉宇間全是汗水,一邊走一邊歎息。
我連忙迎了過去,“梁醫生,歡顏她的病情怎麼樣了?有沒有好轉?”
“說不來,她中毒太深,又要顧及她體內的胎兒,單是針灸也實在有些困難。我估計假以時日是有效的,不過這過程得持續兩三個月。”
“她……能恢複嗎?”
我最關心這個問題,歡顏必須要能站起來,她的世界才能完美。否則她會像我一樣,總覺得生命始終殘缺了一部分。我那不足為外人道的黑道背景,是我此生最無奈的事。
梁青山捏了捏眉心,才又道,“中醫是漫長的,所以想要知道結果你至少還要等兩三個月。我現在不敢妄下定論,怕你們期望值太高……”
他語音未落,治療室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哽咽。我轉頭看去,瞧見歡顏就躲在門後,此時已淚流滿麵。阿莎推著她的輪椅,亦是一臉黯然。
我心頭一酸,連忙走過去輕輕摟住了她,“歡顏,如果你真的站不起來,我就當你一輩子的腿,你想去哪裏,我就抱著你去哪裏,隻要你喜歡。”
她淚眼婆娑地看了我一眼,搖搖頭又垂下了眸子,滿臉絕望的神情。她可能已經失去信心了,此時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樣焉達達的。我無法寬慰她,因為梁青山的話她已經聽到了。
於是我們告別梁青山又回了酒店,途中她一句話都沒說,隻是怔怔地看著車窗外,滿眼對自己的嫌棄。
這會兒天又下雨了,好像入秋以來這邊的雨水特別多,我記得這樣的氣候是歡顏最討厭的。
回酒店過後,歡顏的情緒很不好,於是我把她送進臥室過後就準備離開,她輕聲叫住了我。“三哥,你的傷好些了嗎?身體恢複得好不好?”
“沒事,都很好!”
就這一句話,令我心頭一暖,又忍不住留下了。其實很想呆在她的身邊,但怕她嫌棄我,畢竟她最愛的人就在這城市,她一定能心電感應到的。
她又問了一下程婉卿的去向後就不講話了,她咬著唇偷睨著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看起來這樣為難,莫不是想說一些我不愛聽的話?
老實講,在歡顏麵前我從來就沒有什麼自信,因為我注定是輸家。她不愛我,甚至一絲憐憫也不肯給我,把我徹徹底底拒絕在她生命之外。
所以我無能為力,很卑微地愛著她。
她糾結了許久,才抬眼看我道,“三哥,你離開我吧,這輩子我注定給不了你什麼,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程小姐是個很好的女人,你……”
我搖搖頭,“歡顏,‘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句話你一定要記得。”
她怔了下,臉頓時就紅了,訕訕地也不講話了。
我頓了下又道,“歡顏,你相信這世上有劫數嗎?”
她茫然地看我一眼,我笑了笑道,“人都有生死劫,漠飛是你的劫數,而你是我的劫數。如果我能放得下,我早就離開你了,我並非一個拖泥帶水的男人,甚至我比任何人的心腸都狠。”
她忽然紅了眼圈,哽咽著道,“那你圖什麼呢?我這樣一個半身不遂的女人有什麼好呢?”
“傻丫頭,我還能圖你什麼呢?不就是想看看你,多陪陪你,我比你長那麼多歲,注定是要死在你的前頭。我就希望在油盡燈枯的那一天,你還能在我身邊。”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因為在秦漠飛出現之前我都還想著跟她雙宿雙飛,然而我的身體不允許。我沒有給她說我已經病入膏肓了,但求在我死去的那一天,她真的在我身邊。
她聽得別開了頭,眼淚瞬間就決堤了。我起身把她摟在懷裏,心仿佛在這一刻碎裂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