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褚峰都沒有跟我提寬爺跟他講什麼了,可自從打了這電話過後,他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好多時候我看到他對著天空發呆,也不曉得在想什麼。
我也不好問,再加上中秋節要到了,就緊鑼密鼓地開始做月餅,沒顧上這事兒了。
中秋節這天,褚峰說要在堂口大擺筵席招待碼頭的工人,我和嬤嬤忙了一下午,準備了很多好酒好菜,雞鴨魚,也是應有盡有,一點兒不輸南亭大酒店裏。
人多,我就沒舍得把做好的月餅拿出來,因為隻有幾個,是要留給褚峰吃的。
傍晚工人過來,足足坐了四大桌。這些工人都是壯實的漢子,能吃也能喝,真性情人。他們跟褚峰的關係很好,一口一個當家的,喊得特別親切。
酒過三巡,他們就挨個來給褚峰敬酒了,很快就把他灌醉了。但他很能扛,即使滿臉通紅,講話什麼的卻還利索得很。他讓工人好好在碼頭幹,總會有一天會發財的,給他們許諾了一個很美好的未來。
我不喜歡喝酒,就靜靜坐在他身邊看他喝,偶爾會提醒他一下少喝點,他總會給我一個溫柔的眼神,說“沒事。”
酒宴一直持續到午夜才散了,工人們都搖搖晃晃地離開了,剩褚峰一人還在酒桌上,端著個碗在淺酌。他好像情緒不太對,很落寞的樣子。
我幫著嬤嬤把碗筷收拾了後,就獻寶似得把月餅拿了出來,這雖然比不得媽媽的精致,但還是很香很甜的。
“峰哥哥,給你吃月餅,我做的!”
我把月餅擱在褚峰麵前,手托雙腮滿心雀躍地看著他。他已經醉了,雙眼紅紅的,好像都是血絲。聽到我講話他抬眸怔怔地看著我,忽然伸手撫上了我的臉,用粗糙的指腹輕輕廝磨著。
“洛兒,洛兒……”他呢喃道,一次次重複著。
“我在呢峰哥哥,快吃我給你做的月餅。”
我掰了一小塊送到褚峰的唇邊,他淺笑著一張嘴,卻不小心咬住了我的手,於是他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我手滯了下,才慌忙收回了,臉忽然間好燙,燙的都不知所雲了。好像,心跳得好快,就要從胸口崩出來似得。
褚峰愣了很久,緋紅的臉竟然開始恢複正常,好像酒醒了一樣。他踉踉蹌蹌衝到水缸邊,撐著水缸邊沿直接把頭給埋了下去。我怕他出事,連忙跟了過去,他卻一下又從水缸裏把頭冒出來了,嚇了我一跳。
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笑著拉起了我的手,“洛兒,走我帶你去看月亮,就在咱們這房頂上。”
“……”
我自是沒有拒絕,跟著褚峰鑽過閣樓天窗,小心翼翼坐在了房梁上。這些瓦片很容易踩碎,我深怕從這房頂上掉下去了,就緊緊靠在了他的身邊。
天邊倒是掛著一輪明月,但並不圓。據老人們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所以明天晚上的月亮才最好看。不過在我心裏,月亮圓不圓沒所謂,關鍵是要跟誰一起看。
我喜歡和褚峰呆在一塊兒的感覺,很溫馨。所以在他舉頭望明月的時候,我就在看他。頭頂蒼穹是他眼中的風景,而他,此刻是我眼裏的風景。
此情此景,我心裏那份異樣的感覺放大了無限倍,我終於明白那種心悸代表什麼了。大概在褚峰跟我說“往後再沒有人會欺負我”的時候,我就把他刻在心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