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再也沒有往常的祥和寂靜,警車鳴笛聲劃破了裝著壞消息的盒子,停響在長南大學。警戒線外,圍滿了學生和老師,他們都捂著嘴吧,眼淚跟著葉窕的鮮血往外湧。
薑曉棉撥開人群,看見一塊輕飄飄的白布沉重地遮蓋了葉窕冰冷的遺體,與這個美麗的世界隔絕開來。空氣微微潮濕起來,像被血浸著。劇烈的血腥氣味,化在炎熱的夏風裏腐爛成令人作嘔的味道。
“小窕,小窕…”
葉家父母呼天搶地的哭喪,直接趴躺在地。葉窈歪著身子在角落裏,飽含淚水的悔恨,讓人痛心地閉著眼睛難以直視。
徐子凡前來的腳步醉亂踉蹌,這場晴天霹靂像一道醒酒雷,要命的電流穿透全身,讓每個細胞都劇烈地痛麻。一想到剛才還坐在酒吧裏跟他咧口笑談的葉窕,這麼快,就以另一種見麵的方式來徹底告別。徐子凡“啊”一聲,肚子裏的酒水全部吐出。
向冬漾坐在地上,他的手不停地顫抖,指尖上的每寸皮肉,觸覺還停留在刮過葉窕衣服的那刻間。那時候,他差點就要抓住她了。死寂的生命,好像都跟他脫不了關係。直接的,間接的,導火線,燃點,爆炸點,隻要是罪,歸根究底都在他身上。
於是,葉家媽媽認定了向冬漾就是罪魁禍首,上前抓著他的衣襟就嚎啕撲打:“都是你,如果不是你跟小窈吵架,要跟她分手,也不至於出這樣的事情…”
向冬漾任由兩行眼淚滑進嘴角裏,鹹味混著血腥味變成了致啞的毒藥,哭不出來,話也說不出來。整副軀體早在葉窕踩空的時候就癱軟成爛泥,任由葉媽媽把他蹂躪成泥團。
七天後,葉家與向家在法庭上爭鋒相對。
葉家從酒店一事牽扯到葉窕之死,所有的欲加之罪都歸咎在向冬漾身上。
你有過那種痛心到肺腑的遺憾嗎?他突然闖進你的生命,還沒等你說一句話,他就突然離開。他來時,你悄悄地滿心歡喜;他走了,人家還不懂你為何哭到五內俱崩。他們知道了,喔,原來有些愛情來不及告白。
徐子凡跟葉窕就是這樣。他親眼看見燦爛鮮活的笑臉,是怎麼被定格在漆黑冰涼的墓碑上。
他捧著一盞風信子種球,這是他找韓非然要來的種子。用樹枝在葉窕墓邊扒了一塊淺小的種坑,在種球周圍填充好土壤。
所有的風,都吹繞到他身邊來聽對白。
“葉窕,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不僅撞傷了你的腳,還撞翻了你一罐白色風信子。原諒我,現在才記得還給你。你也應該知道色風信子的花語,是暗戀。我想,這是我們的共同語言吧。”
徐子凡的微信消息作響,他點進去看時,是群裏在散布葉向兩家的法庭審判結果。他隨便瞄了兩眼後退出對話框。目光忽然停留在葉窕的頭像微信,長條框顯示有語音記錄的標識。
徐子凡心想自己跟葉窕從未有過語音聊天,他好奇點進去。一長串的語音排列成聊天記錄,條條指向自己的頭像。再繼續看聊天時間,是葉窕出事故當天的前半個鍾。
他按下播放鍵,熟悉的醉音從聽筒裏斷斷續續地傳來。
“葉窕,今天我要大聲告訴你,我喜歡你…”
“葉窕,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都要鼓起勇氣對你說出這句話…”
“我喜歡你很久了!…”
…
聽見自己的聲音,徐子凡在原地痛哭不已。這是一封永遠收不到回音的愛意。
往後的三天裏,葉窈不像從前一慣纏著向冬漾,學校裏也不再見向冬漾和葉窈的身影,其他同學終於不再去關注他們。
薑曉棉下課後從課桌裏拿出水瓶子,往肚子裏灌下一口涼水,心也跟著口腔冰涼。她拿起手機刷看新聞,關於向葉兩家的糾紛,今天以葉家撤訴結束。
“撤訴?葉家人居然肯善罷甘休?”薑曉棉很疑惑,畢竟葉家有勢有利,也是個難纏的主。她一想到昨天葉家人在學校鬧開的氣勢,逼著學校開除向冬漾,心裏就又涼了好一大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