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氏沒想到錢氏竟然和水夫人不是一條心,她略略驚訝了一下,卻還是很快反應過來,畢竟今天是沫暮斯的好日子,她也不會真的動怒,何況惹人嫌惡的水夫人也已經離開了。
“錢夫人哪裏話,能來給暮斯道喜已經是給足了我們麵子了。”玉氏笑容可掬,錢氏聞言也放下了心,安心地坐下來欣賞這邊大戲。
這邊帽子胡同熱鬧盈盈,皇宮裏瓊林宴上也是一派喜慶,齊帝高高在上,看著輩出的英才,笑意一刻不曾消失。
待看到沫君寧到來時,齊帝笑意更是濃厚了幾分,“愛卿這般姍姍來遲,暮斯心裏可是在埋怨朕?”
沫暮斯正與幾個同窗推杯交盞,可也是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齊帝的話,他有條不紊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撰書傳世是家父的榮幸,微臣懇請陛下,微臣能否也進翰林院,見識一二?”
這話一說出來,便是沫君寧臉色都微微一變。
新科狀元進了翰林院,這可是前所未聞的事情。
帝王向來對三甲重用,便是再不濟也會下放到州郡之中為官一方的,翰林院幾乎是文臣養老的地方,年輕有為的士子誰又會去那地方?
偏生沫暮斯卻是說出了這話,看他父親的表情想,看來也是不知情的。
齊帝臉上笑意有微微的凝滯,旋即卻是笑了起來,“這是你的意思,還是愛卿你的意思?”後一句話,卻是問的沫君寧。
沫君寧連連回答道:“臣惶恐,犬子……”
“回皇上的話,家父並不知曉微臣的心思,還望皇上不要怪罪家父。”
搶白了父親的話,沫暮斯沉聲道:“微臣向來醉心書墨,不如文兄人情練達,不如陳兄處事分明,隻怕皇上即使委以重任,也難以讓皇上滿意。微臣有自知之明,還望皇上成全。”
沫暮斯所說的文兄是榜眼文天翔,江州士子,幼有慧名。而陳兄則是陳貴妃的子侄陳德彰,隻是陳家並不在京城,陳德彰雖然有些名聲,可是誰也不曾想到他竟是能高中探花。
齊帝眯了眯眼睛,看向沫暮斯的目光帶著幾分沉著,“你可是想好了,如今若是真的選擇了翰林院,怕是將來都不會有出人頭地的機會。”
翰林院是清水衙門,向來不是建功立業的好去處,即便是蒙受皇恩,卻也是稀奇的事情,畢竟帝王今天喜文,明天愛武的事情也不是沒有。
能夠久得聖恩的,當朝除了九千歲齊司冥再無他人。
沫君寧剛想要開口,卻見沫暮斯堅決道:“微臣已經決定了,還望陛下成全。”沫暮斯跪倒在地,一雙眼中滿是堅毅,這讓齊帝想起了很久以前,也是有這麼一個人,跪倒在自己麵前。
他心中一動,想要伸手去攙扶那人,隻是距離卻讓他驟然醒過神來,“沫卿有子如此,必成大器。”
沫君寧不知道此時此刻帝王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瓊林宴上沫暮斯心願了結似的簡直能用長袖善舞來形容,而他卻是誠惶誠恐。
因為瓊林宴的緣故,沫君寧沒有再回翰林院繼續撰書,宴會之後,父子兩人一同回了府中。
直到了書房裏,沫君寧才臉色一變,“你辛辛苦苦這般,難道就是為了入翰林院不成?”
他從小教導兒子要金榜題名,去蟾宮折桂,卻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和自己一般去翰林院撰書。
文章千古事,可是這《承平大典》編撰完成絕非是三年五載的事情,到那時人才輩出,沫暮斯就算是修書有功,可是誰又能說得準帝王的心思呢?
沫暮斯聞言苦笑,“父親既然知道,卻又是為何與上官夫人結下婚約?”
沫君寧聞言臉色一變,“你娘告訴你的?”
沫暮斯搖了搖頭,“是九千歲告訴我的。”他也是遊街回宮的時候才知道這事情的,齊司冥不會無緣無故的騙自己的,告訴自己無非是要自己有心理上的準備。
可是他知道了,齊帝會不知道?
沫暮斯細細思量越發覺得後怕,所以才做出這般決定。
“父親既然要與上官夫人府聯姻,難道就不考慮陛下的心思?隻有我安安靜靜的,他才會安心,不是嗎?”
示弱於人,方能保全自己。
沫君寧聞言臉色一變,“這婚事本就是皇上賜下的!”
書房內瞬間寂靜了下來,香爐內的檀香嫋嫋,沫暮斯唇角的笑意都帶著幾分苦澀,他還以為是自己猜中了帝王的心思,卻不想竟是帝王早有預謀。
賜婚自己與上官芙蓉,讓楚家從朝堂上全部退下去,甚至便是自己的說辭他也早就猜出來了吧?
帝王之術,沫暮斯笑了笑,還真是高深莫測。
“罷了,木已成舟,那就好好等著吧,你少年英才,到底是狀元出身,便是將來皇上……你也是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