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種馬快得不得了,千祈隻覺得不停有風拍上麵來,連眼睛也不能睜開。
“慕容!”蘇惜水掩著口迎風向前麵的千祈喊著,“前麵有條小河,讓馬兒喝點水吧!”
於是千祈漸漸的慢了下來,最後在一座山下的小河邊停下飲馬。
水是由山上的一條溪澗順勢流下的泉水。流水下山的時候激起的層層水霧,在光照下染出了彩虹色,絢麗的不可思議。泉水在圓潤巨大的鵝卵石上流淌著,清冷透亮,水聲潺潺像是柔和的琴音,水裏頭總有小魚向上漫溯,仿佛有著莫大的勇氣。
蘇惜水把散發著幽香的麝皮水囊灌滿,遞給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玉佩出神的千祈,“除毒避蟲的麝香水,你喝點吧。”
道了聲謝,千祈收起玉佩接過水囊捧在手裏,驚疑道:“誒?你的麵幕哪去了?”
蘇惜水眨了幾下眼睛,“嗯……被風卷跑了。”
千祈笑出聲來,“這樣才好。”
在千祈身側坐下,蘇惜水望向河流,水波瀲灩出一種安然,過了一會對千祈柔聲說:“我就是想學著他的樣子在頭上戴點東西,有時候穿著胡服男裝的時候,我也會戴一頂青箬笠。”
千祈看向她的側臉,她和她一樣,說話的時候頰側都會泛起微渦,笑起來的時候會更加明顯。
“你是喜歡他的吧?”千祈突然發問。
“可他心裏容不下我呢。”蘇惜水笑吟吟的看著她說,“我跟你說實話吧,他不讓我來找你,那塊佩子也不是他讓我還給你的,他平時守的可上心了啦,我是趁著他喝醉的時候才得手的,然後就來找你去勸他了。”
“慕容。”蘇惜水接著說,“他喝醉的時候滿嘴可都是你的名字。”
千祈又不說話,想到的都是一直以來想要忘記的東西,正因為刻意的想要忘記,所以這些記憶才愈加深刻,總會被想起。
蘇惜水也似乎回憶到了什麼,於是對千祈,也像是對自己說:“像我們這些在風月場上承歡獻媚的女子,其實大多都向往能有一個好的歸宿,可是至好不過被大戶人家看中納做妻妾……又能有幾個有那樣的好命?我向來都沒有想過這些,隻以為光風霽月,為朝廷賣命,走一步算一步吧,以後的事以後想。可是後來便遇見了他,於是想著以後跟了這樣的一個人,從一而終呢……”
可他的心是隻屬於一個人的,除了那個人再無外物。蘇惜水也知道自己與他沒有可能,可就是總想為他做些什麼。
“真羨慕你呀。”千祈聽蘇惜水說了半天,明白這些話都是出於真心,簡簡單單的少年心性,與她曾經的願望何其相似。千祈補充道:“羨慕你隨遇而安。”
蘇惜水歡喜的把她送的這四個字放在口中沉吟。
“黃金未為貴,安樂值錢多。”千祈想到了大伯常掛在嘴邊的話,展顏笑著說,“興許什麼時候我的煩心事少了,就能長久安樂,平平淡淡的活著了。”
可長安哪裏來的那樣容易,蘇州那麼多年,沒有了他的她依然安穩的生活,以為就是那樣一輩子,那就是一輩子,可變故總是那麼多。
“你說……他怎麼那麼熱忠於報效朝廷啊?”
千祈被她沒來由的問的一愣,然後才意識到“他”是在指丘鳳歌。千祈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卻想到一個樂子,於是反問她:“你聽過《鳳兮歌》麼?”
教坊名曲她都會,可是這個《鳳兮歌》她連聽也未聽過,蘇惜水黛眉緊蹙,最後搖了搖頭。
於是千祈把《鳳兮歌》唱給她聽:
“鳳鳥啊鳳鳥,
“你真傻,
“從政的人都要危亡了,
“你為什麼還要幫助他,
“你真傻呦你真傻……”
一曲唱罷,把蘇惜水笑的前仰後合,她也笑著,可不知怎麼的內心裏卻充滿悲傷。
沒有人知道鳳鳥究竟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