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鈿的喪事安排在兩日後。
原本高景澄是要按照皇上的吩咐,將寶鈿風風光光地下葬,可寶姑不領情,執意要自己操辦,而且不需要其他人幫忙。
高景澄本來就不想管這攤子事,之前是趕鴨子上架,想要做做表麵功夫,既然寶姑這麼堅持,他自然也就樂得放手不管了。
出殯前夜,寶鈿的棺木就停在南苑的院子裏。
寶姑仔仔細細地為寶鈿擦拭了全身,換上一套幹淨的新衣裳,然後坐在旁邊,握著寶鈿的手,徹夜說著從前的那些事情。
“這丫頭打從娘胎裏出來就膽小,從來不敢自己一個人睡。還在繈褓裏的時候,就要人陪著,片刻都不能離了,尤其是夜裏,若是我去趟茅房,回來肯定聽見她在哇哇地哭!若不是太夫人寬厚,允許我陪著她,不用上工,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丫頭從前就說,要一輩子都陪著我,陪著小姐,現在她說到做到了。她用自己一輩子的時間,都陪著我們了!”
紀泠音在旁邊聽著寶姑說的話,有些是奶娘說過好多遍的,有些是她從未提起的,所有的一切彙成了寶鈿過去的十六年。
明明十六年那麼長,可是怎麼一晃眼就過去了,明明覺得可以永遠陪在身邊的人,怎麼一晃眼就沒了?
紀泠音從小就無父無母,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所以她從前並不知道,原來和熟悉的人突然之間陰陽相隔是這麼殘忍的事情。
她上前抓住寶鈿的手,恨不能把頭埋進地底裏,抽噎著說:“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下你!若是我沒有自己一個人跑掉,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會這樣……”寶姑已經聽人說了,兩天前在安寧宮裏發生的事情,寶鈿也是從宮裏被抬回來的,說是摔死的,可是她替寶鈿擦身體的時候,發現寶鈿的後頸有一道不太明顯的淤痕。
紀泠音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是皮下淤血,分布在左右兩側,左側是一個點狀,右側是四道痕跡——這分明就是人的右手掐著寶鈿的後頸留下的痕跡!
“可是之前我也看過,並沒有發現這個傷痕啊!”寶姑驚訝地說道。
“有些傷痕比較淺,一開始的時候並不會浮現,但屍體停留一段時間之後,皮下的瘀傷就會浮現出來!”紀泠音說著,檢查了一下其他地方,發現在寶鈿的胳膊上也有一些傷口,原先以為可能是寶鈿從安寧宮偷走的時候剮蹭到的,可是現在想想,若寶鈿是被人按住後頸生生往牆上撞過去致死的,那寶鈿胳膊上留下的很有可能就是反抗傷!
紀泠音心頭突地一跳,難道寶鈿的死真的不是那麼簡單?她趕緊拉起寶鈿的手,看了看指甲裏麵,的確有一些殘留的皮屑!
如果是在現代,這就可以直接拿去做化驗,查出真凶了!
可是現在,除了知道寶鈿可能是被人害死的以外,他們就沒有別的線索了。而且,案發現場是在皇宮裏,他們甚至連第一案發現場是哪兒都不知道,更別提查明真相了!
“寶鈿……你在嗎?你在這裏嗎?你若是在的話,就跟我說說話,好不好?讓我聽聽你的聲音,讓我……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紀泠音對著空氣絕望地自言自語,可是周圍沒有一丁點聲響。
“你出來啊,寶鈿!我知道你死得不甘心,你不會就這麼離開的!你出來跟我說話呀!”
“小姐!別喊了!寶鈿她……她已經走了……”寶姑以為紀泠音是傷心過度,所以作出了失常的舉動,趕緊拉住紀泠音,卻又忍不住抽噎起來。
“可她的靈魂還在啊!我相信她不會就這麼離開我們的,她一定會留下來的!”紀泠音環顧四周,可是什麼都看不到。
不過,靈魂想要現身是一個很漫長的修行過程,以寶鈿現在的資曆肯定是做不到的。紀泠音不知道,鬼魂說話是不是也需要修行,也許現在寶鈿就在她們身邊,隻是她們聽不見她說話而已!
就在這時,紀泠音聽見一個聲音說道:“她不在這裏!”
說話的是一個男聲!
紀泠音心裏一緊,雖然說話的不是寶鈿,但這個人又是誰?她環顧四周,想要找到聲音的源頭,於是問道:“是誰?誰在這裏?”
“她不在……”
那個聲音又響了一下,但隻說了一半,就沒有動靜了。
“誰?是誰在說話?”紀泠音連著問了好幾遍,可那個聲音都不曾再響起了。
寶姑在旁邊一頭霧水地問道:“小姐,你在做什麼?沒有人在說話啊!”
“不是人!”紀泠音斬釘截鐵地說道。雖然還沒有弄清楚狀況,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剛才說話的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