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三年一隙(1 / 2)

見安昭臨遲遲不語,安齊氏氣血倒湧,再開口催促時,話音未成,一口鮮血卻先噴了出來。

滴滴濺濺,安昭臨袖口猩紅一片。

“母親!”安安淩與安昭臨齊齊喊出口,安昭臨眼含悲戚,深深望了顏珺一眼。

目光一寸寸從她臉上描摹,仿佛要將她看進眼中一般,而後不舍得目光漸漸氤氳飄淡,最後隻剩滿眼的絕望。

可能是感受到安昭臨久久不移的目光,側頭靠在寧九容懷中的人兒微微動了動,睫毛輕輕顫動,似已經蘇醒……

可安齊氏沒有再給安昭臨時間,抓著他的手又緊了幾分,聲音迫切:“昭臨,你真的要母親死不瞑目嗎?”

安昭臨緩緩收回目光,閉上眼睛,淚水順著眼角無聲滑落,顫聲長歎:“母親,我答應你!此生與她不複相見!”

安昭臨話音一落,寧九容明顯感到懷中的人兒身子一僵,原本即將睜開的雙眼,複緊緊閉上。

她醒了,但她逃了。

安撫勸慰的話寧九容不想說,也知此時此刻多說無益。

將胳膊又收緊了幾分,止住懷中人的顫抖。

顏珺滿腔酸澀無處排解,她此時連睜眼麵對的力氣也沒有。

什麼重活一世,什麼上天眷顧?統統不過是自己的癡妄!

上一世無親無故,無情無愛,最後慘死刑場。

重活這一世,老天也不曾眷顧她半分!不過是換了個方式戲耍她罷了。

有些東西得了再失去,不如開始就不得,也好過失去時刮骨淩肉般痛不欲生。

終於得見安昭臨答應自己,安齊氏眼中有了些許欣慰,而後將手伸向安淩,一字一喘:“昭臨,你妹妹就拜托給你照顧,她膽子小,性子軟,將來的夫君一定不能是個粗人,定親時你要替她多多參謀。”

安淩眼淚如斷了線一般,一邊打著哭嗝,一邊搖頭:“母親,你不會有事的,不要丟下我!”

安齊氏指尖觸著安淩的臉頰,眼中帶著不舍:“阿淩,以後母親不在了,你要聽哥哥的話,萬萬不可任性,萬萬不可輕信他人!”

重新將目光看向安昭臨,顰眉咽下湧到口腔的腥甜:“這第三件事,就是將我與你爹合葬,而後你便帶著阿淩離開這裏,去京城落腳繼續讀書,昭臨你記住,你這一生隻需來我墳前兩次,一次是科舉得中,二次是你娶妻成家!可記著了?”

安齊氏剩下的話,安昭臨一一點頭應允。

安齊氏安慰點點頭,緩緩閉上了眼睛,抓著安昭臨的手也漸漸脫力,最後垂在身側……

安昭臨不記得那日是如何出了驛管,如何將一切安頓完畢的。

他的整個靈魂都被抽走了,行屍走肉一般,操持著將安齊氏下葬。

他沒有去追究那個婢女的錯失,那婢女卻也沒有好過,安齊氏死得那日她便瘋了,癡癡傻傻,整日哭笑不止。

按照安齊氏對囑托,料理完後事,他便帶著安淩踏上了赴京的路。

素衣長衫,木簪束發,他走的那日陽光正好,城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各個欣欣榮榮,一派忙碌喜氣。

安昭臨仰頭,望著華岩城三個字出神了許久,他也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就是想在這處多多站上那麼一會兒。

安淩挎著包裹站在他身後,猶豫著開口:“兄長,你……你真的,真的不去見見顏姐姐了嗎?”

原本寡淡的神色在提及那個人時瞬間崩裂瓦解,有些人隻能在午夜夢回時想一想,望一望。

青天白日,豔陽高照處提不得,提了,眼淚往哪裏藏?

心頭的酸澀,喉口的哽咽都讓安昭臨狼狽不堪。

他總是想找人問一問,心中存著一個愛而不得人,該怎辦?

良久沒有得到安昭臨的回答,安淩忍不住追問:“兄長,要不你有什麼話我替你轉送?”

輕輕的搖了搖頭,微不可聞的一歎:“走吧。”

攬月樓的三樓闌杆處,倚著兩道身影。

寧九容斜斜的靠在柱子上,環手抱胸,嘖嘖感歎:“就這麼看著就完了?”

顏珺一身青白衣裙,穿套在她身上鬆鬆蕩蕩,偶爾有風略過,裙裾飛揚,仿佛她也要乘風而去似的。

原來巴掌臉如今瘦的雙頰凹陷,一雙眼睛顯得更加空靈,此時目光緊緊鎖在城門前那抹身影上,眼中霧氣湧動,幽深難以捉摸。

這日華岩城的東城門景色可能各外醉人,一人城門前佇立不語,一人在樓上緘默不言。

她沒等來他回眸,他沒等到她輕喚。

華燈初上,寧九容捏著塊兒桂花糕湊到顏珺唇邊:“吃吧,心裏苦,吃點甜的勻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