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舒寫意還是忍不住,偷偷去了醫院看諾諾。
小家夥吃了藥已經睡著了,正躺在雪白床單的病床上,臉色也是一片慘白,看起來就像一張紙片,沒有半點生氣。
她細細撫摸著諾諾和莫臨南相似的五官,眼前又蒙起水霧,越積越多,越積越重。
一個是她的戀人,一個是她的孩子,這兩個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現在,她一個都救不了。
舒寫意雙唇翕動,紅著眼圈吻了吻諾諾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寶貝……媽媽不是不愛你,隻是媽媽太沒用了……你不要怪媽媽,媽媽救不了你,媽媽也陪不了你了……
寶貝,以後你要學會一個人生活,好好聽官叔叔的話,好好治病……
媽媽以後不會再來看你了……
像我這樣的壞女人,配不上做你的媽媽……
再見了,我的諾諾……”
輕緩的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舒寫意幾乎哽咽到字不成句。
隨著莫臨南掉下大海,她覺得她的靈魂也被上帝抽走了,她也快要死了。
沒魂兒的人怎麼可能會活得長久?
也許再過不久,她就要跟著莫臨南去了,到時候諾諾一個人留在人世,沒了爸爸又沒了媽媽,不是痛得更厲害麼?
倒不如現在就和他保持距離,現在就讓他適應沒有父母的生活。
孩子總歸要長大的,就像她,遲早都是要去找莫臨南的。
但是很快,這一天就到來了。
……
那是一個夕陽微熏的傍晚,舒寫意就站在莫臨南墜海的那個懸崖邊,一雙紅腫著的眼,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那片夕陽看,眼神沒有焦距。
她最近每天都會過來。
那個關於大海的夢她已經很久不做了,可那片湛藍色的大海,對她而言依舊擁有無比的吸引力。
莫臨南在的地方,對她而言都像是一斟毒酒,要她百般憧憬,要她飲鴆止渴,要她永世不得超生。
西邊山頭血紅一片,洋洋灑灑鋪滿整片天空,就像莫臨南失蹤那天,身上猙獰的傷口。
一點都不好看。
可舒寫意長久地凝望著,嘴角卻緩緩揚起一個溫情的弧度。
“你以為你這樣就可以為臨南哥哥贖罪嗎?”身後突然響起一道尖利的女聲。
是白綺姍。
她早就知道莫臨南出事了,本來她早就該來找舒寫意的,隻不過官旻一直偷偷派人跟著她,生怕她做出傷害舒寫意的事情來,一直到今天,她才有機會擺脫那些跟蹤她的人,跑來找舒寫意質問。
可一看到她這副模樣,她心裏的火氣就更大了。
舒寫意現在是什麼意思?
知道莫臨南的好了,開始後悔了?
還是因為害死了他,良心不安,所以跑來懸崖邊懺悔了?
惡心!
太惡心了!
憤怒到極點的白綺姍衝了過去,從舒寫意背後猛地按住她,將她整個人往後推去,一直推到懸崖邊緣,這才將她壓在滿是碎石的地上,一隻手緊緊掐住了舒寫意的喉頭。
“舒寫意你這個賤人!你害死了臨南哥哥,我今天就要掐死你!掐死你!”
舒寫意全程沒有半點掙紮。
她盯著白綺姍猙獰的表情,聽著她叫囂著的狠毒話語,第一次覺得這個她一直以為偽善卑鄙的女人,其實比她來得更真實、更勇敢。
白綺姍愛莫臨南,就坦坦蕩蕩地寫在臉上,痛痛快快地跑來找她報仇。
可她愛莫臨南,卻愛得卑微、懦弱、寡薄,就像是那些見不得光的臭蟲,隻敢在暗夜裏悄然生長,一到白天就躲得無影無蹤。
可有時候又像一把鋒利的巨鐮,說提起就提起,半點不含糊地把他剁碎,再把自己的一顆心,也剁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對啊,現在不就把她的心剁碎了麼?
舒寫意倏然勾唇笑起來,嘴角揚起肆意又爽利的弧度。
她鬆開扒住白綺姍的手,眸光柔和、語調平緩:“白綺姍,我問你一件事,你照實回答我,我就任由你處置,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