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巍想著,舅舅那邊如果同意做羽絨服的生意,那麼明年開春,他們應該就有錢慢慢地修建山莊了。

此時,襄州雲府,雲詔正坐在書桌後看外甥讓商隊捎過來的那封信,手邊,還放著一個輕飄飄鼓囊囊的包袱。

他爹來的信,雲詔剛才已經看過了,還以為外甥寫信過來,是有什麼需要向他這個舅舅求助呢。

哪知道,這孩子給他寄來了一個大雷。

雲詔越看,內心就越激動。

服裝,他實在沒想到,外甥是讓他做服裝這個行業,並且還給他提了這麼好的一個主意。

布莊,和裁縫鋪是兩個行業,而且裁縫鋪收的手藝費並不低,一般人家,都是買了布回家自己做的,但是如果他能做出縫衣機,對外銷售成衣,那就相當於把這兩個行業給整合了。

雲詔的手有些抖,那個前景,他不敢想象。

所以目前,還是先做羽絨襖這一項吧。

壓下內心的激動,雲詔讓人叫來府上花大價錢供養的那幾個門客和匠人,然後閉門在書房內商議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開始,雲府就出來幾撥人,開始行動了,到鄉下收羽絨的,去布坊督促上等斜紋棉布的,研究縫衣機的,在城中招做衣女工的……

玫瑰培育、羽絨襖製作,隻這兩項,就占了雲府不少人,幸而雲家生意做得大,下麵人手多,要不然還真忙不過來。

但是雲詔這個一家之主,卻是隻有一個,事情一多,他便頗有些力不從心之感。

每當這個時候,雲詔就會感歎膝下空虛,忙忙碌碌一整天回到府裏之後,管家又說哪個哪個小妾頂撞了夫人受了罰,更加讓他感覺頭疼。

本來想去跟夫人商量一下認阿巍為子,但聽到這些亂七八糟的家宅事,他真不想去麵對夫人,便信步去了生產已兩月的姨太太那裏。

這邊,雲夫人正等著丈夫回來好跟他說一說他那些小妖精在對她這個主母是如何張狂的,哪知道派去等人的大丫鬟就低頭過來回稟:“老爺去了鄭姨娘那裏了。”

雲夫人立時便砸了手邊的妝盒,丫鬟們嚇得縮在一邊不敢說話。

“娘”,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響起,雲霞掀起珠簾子走了進來,看了眼那灑了一地的胭脂水粉,示意她的丫鬟去撿起來,就笑著過去扶住雲夫人的肩膀,看著銅鏡裏的母親道:“您總是發火兒,再傳到爹的耳朵裏,隻怕才更要不過來呢。父親每天在外勞累,回到家後就想清靜一下的,您不是發火就是罰那些小妾,父親肯定會很頭疼啊。”

“你這是給那些小妖精說話了?”雲夫人皺著眉打開大女兒的手,“沒事就早點去睡,娘還輪不到你來教。”

雲霞也不介意,笑著在雲夫人旁邊坐下來,“我這不是聽說爹一回來就去了鄭姨娘那裏,擔心娘氣壞身子嘛。”

雲夫人長長地歎氣,“幸虧你們三個都貼心,要不然,娘在這個家裏可怎麼活啊。”

“娘,您這麼說,女兒要為爹爹叫屈了”,雲霞故意逗樂道,“在咱們家,爹爹對您是最好的。”

雲夫人難看的臉色終於鬆緩兩分,她拍了拍女兒的手,問道:“大晚上的,早點回去睡吧。那幾個賤人,敢在我跟前呲毛,你爹既然不過來,明天我繼續收拾。”

雲霞暗暗歎了口氣,她母親怎麼說都是襄州城裏一戶秀才人家的長女,卻十足像是個鄉下婦人。

她問了小丫鬟,父親本來是向母親這院子裏來的,隻是聽了管家的稟報,才換了方向,明顯是反感母親整日欺壓妾室。

可是母親……

雲霞道:“娘,您隻要看著,不讓妾室生下兒子,那麼在這個家裏,就沒人能越過您。”

雲夫人先是一震,繼而露出幾分滿意的笑容:“我兒終於長大了,以後嫁到錢家,娘也放心。”

因為她們三姑姑的事,雲霞幾人的婚事,雲詔找的都是生意場上那些好友家中優秀的後輩。

即便家裏再想改變商人的地位,他也不會再讓雲家的女兒用婚姻連接了。

其實雲大姐雲二妹嫁的也都是讀書人,但他們所嫁之人,一則在襄州二則在仕途上並沒有高進,所以她們的日子過得倒是十分舒心。

尤其是雲二妹,家裏連一個讓她梗心的妾室都沒有。

雲霞對她未婚夫家還比較滿意,隻是她知道,一個外嫁女想要在夫家過得好,娘家的昌盛是必不可少的。

以前她還會盼著母親生個弟弟,現在她都及笄了,三妹也都七歲了,這期間母親從未再有孕過。

雲霞明白,她盼著的弟弟,是來不了了,那邊便隻有過繼這一個途徑。

畢竟父親不可能把雲家這一大攤子家業交給外姓人。

雲霞考慮過父親可能會過繼的對象,無非是兩個姑姑家的表哥表弟罷了。

但是現在,她知道,父親有很大可能會過繼那個小姑姑家的阿巍。

所以她今晚過來,也不單單是勸慰母親。

“娘,我聽說爺爺寫了信,讓父親準備些稀奇玩意給阿巍他們送過去,管家這一天都在準備呢。”雲霞提起桌子上的茶壺,給母親到了杯茶推到麵前,“您怎麼都不過問一二?我們也添些東西送過去吧。”

雲夫人抿一口茶,說道:“我雲家的當家夫人,需得討好他嗎?”

“娘……”

雲霞還想說什麼,被雲夫人打斷了,“霞兒,我知道你的顧慮,隻是我是不可能同意你父親過繼子嗣的,誰家的都不行。不是親生的,你就是對他再好,都不會親。”

雲霞愣了愣,低頭道:“那我們以後依靠誰啊,還有咱們家,怎麼支撐?”

雲夫人本不想說,但見女兒滿臉憂慮,便壓低了音量道:“娘已有了盤算,等霓兒再長大些就跟你爹說,現在告訴了你,你也隻壓在肚子裏,不許往外吐一個字。”

雲霞看著母親,疑問道:“跟霓兒有什麼關係?”

“你們姐妹三個,數霓兒最靈慧最嬌氣,到誰人家,她被咱家嬌養出來的身體能受得住?便不如,直接給霓兒招個上門女婿”,雲夫人說道,滿臉笑意,“到時家業有人管,你妹妹也不用受苦。”

雲霞啞然,半晌才不確定道:“到哪兒找那樣一個不會圖謀咱家家產的外人?”

“亭紀、連昌,還有新認回來那個阿巍,做咱家的嗣子不成,做女婿還是可以的”,雲夫人臉上帶了幾分嫌棄,其實她心裏是不滿意樂巍的,心裏隻想著慢慢看著再說,“其他人家娘也看著呢,最重要的是找個好拿捏又會經商的。不急,等你妹妹長大,還有七八年呢。”

雲霞又坐一會兒,便回了自己的小院,想一路,還是覺得母親這個打算不靠譜。

除非,到時就把三妹定給阿巍。

雖然隻見過一麵,雲霞卻是覺得樂巍比亭紀和連昌那兩個表弟要好許多,無論是長相上還是為人處事上。

至於說找個跟自家完全沒關係的外人做上門女婿,雲霞覺得自家最後很可能被算計的連渣都不剩。

俗話說財帛動人心啊,要不然以前的小姑姑,怎麼會被曹家算計得那麼慘?

樂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婚事已經被有心人惦記上了,這個時候剛放下抄書的鵝毛筆,端著一杯茶站在樂輕悠身後看她給他繡帕子呢。

光禿禿的一塊帕子不好看,樂輕悠就承擔了給哥哥們繡帕子的活兒,不過她繡來繡去都是簡單的單瓣之類的小花,繡個黃心兒再加一個梗一片葉子,就完事了。

她自己的手帕繡的往往更簡單,都是兩三朵單瓣花交疊在一起,繡在帕子一角。

今天給大哥的繡的這個帕子,樂輕悠突破了一下,繡之前讓大哥畫了兩竿竹子,然後找來蒼綠翠綠的線就開繡了。

樂巍看著灰白色帕子上那像斑點似的蒼綠和翠綠,差點沒笑出聲來。

不過自家輕輕親手給繡的,醜成什麼樣他都樂意用。

方宴更是如此,隻用樂輕悠做的,小丫頭忙不過來,那他就用什麼花樣都沒有的。

兩竿竹子,在三個哥哥時不時過來瞅一眼的情況下,樂輕悠到睡覺的時候也沒繡好,隻能放在籮筐裏,準備明天再繡。

哪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小舅就帶著一個包袱過來了。

趙安國進來時,樂輕悠和哥哥們以及雲家兩老正坐在院子裏吃飯,幾人將一個小飯桌坐得滿滿的。

“小舅,您怎麼這麼早過來了?吃飯沒?”樂峻忙放下筷子起身問道,其餘人也都站起來。

“你們吃,我來前吃過了”,趙安國拍拍手裏的包袱,“這是你們四舅母給做的新衣服,待會兒都換上,我帶你們去你們四舅家吃喜宴去。”

“這麼快”,樂巍有些驚訝,他本來還想著四舅肯定會提前讓人通知他們的,也好過去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