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娘笑道:“不是有什麼不平靜,倒是大家都知道咱們縣太爺明斷如神又清正廉潔,遇到什麼糾紛的,也都敢到縣衙來敲一敲鼓了。”

樂輕悠還沒怎麼看過三哥在公堂上審案時的模樣,聞言讓崔大娘帶著嫣紅繼續磨豆子,她則洗洗手往前衙去了。

公堂側門處,正有一個年過半百的差役柱根水火棍在那兒守著,一麵還伸著脖子往公堂那邊看,聽到有腳步聲過來,一轉頭見是樂輕悠,忙見禮道:“小姐好,小姐可是要進去聽一聽?”

樂輕悠知道這差役姓魯,據說已經在靖和縣衙門當差了二十多年,是比劉捕頭還有經驗的老資曆,心裏對他存著幾分尊敬,笑道:“是的,老魯伯辛苦了。”

老魯聽到這個稱呼,立即笑得見牙不見眼,連連擺手道:“不辛苦不辛苦,小姐進去吧,這邊有個小間,是大人審案暫歇處。”

樂輕悠沒怎麼來過前麵這個公堂,並不了解這裏的結構布局,聽到說公堂旁邊還有個休息處,想了想,跟老魯說一聲,又跑回後院,叫嫣紅和她一起,端了些點心、茶水、煮茶的小爐子過來。

分了些點心給老魯,她們便放輕腳步走了進去。

嫣紅才是十一二歲的年紀,正是愛玩愛熱鬧的時候,一進這側廳的休息處,就能很清晰地聽到右手邊公堂上傳來的聲音,隻聽一個婦人的聲音在哀哀哭訴,說她女兒榴花是怎麼被韋三明做套,從榴花現任主家手中轉到一個鄉下混子手中的,聽著這些,嫣紅就不想立刻回去了。

樂輕悠也沒說她什麼,一麵升起小爐子煮開水,一麵聽著公堂上的審問,好一會兒才弄明白這個案子的具體經過。

原來是有人在告當初她和三哥進城時就聽差役說過的三不可惹之一的韋三明,有個鄉下混子相中了張府的婢女榴花,想娶回去,但是榴花一不是張家家生子,二來隻跟張家簽了五年的賣身契,今年年尾就能回家去了,張家自然不能做主人家的婚事。

再者說,便是張家能做主榴花的婚事,也不可能把家裏的婢女許給一個鄉下混子,那混子經常混在縣城,知道韋三明門路多,混子家裏也有十幾畝肥田,賣了一半,就拿著錢求到了韋三明跟前。

韋三明做慣了這些事情,一個套兒就通過張家那少爺之手把榴花的賣身契弄到了手中,也不管賣身契馬上就要到期,直接讓那混子在縣城跟榴花拜了堂。

雖然有強買強賣性質,但是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已經跟那男人拜過了堂入了洞房,即便她娘家人把罪魁禍首告到了公堂上,她這一輩子也很難再與那個混子分開了。

方宴早就想把包攬訴訟、罔顧律法的韋三明處置了,於是案情一審明,便直接判了韋三明二十杖刑、一個月監禁,另外再罰銀二十兩補償那個婢女。

韋三明跪在堂下,暗道倒黴,他這一個多月都沒插手縣裏的事,卻沒想到一出手就碰到一家不怕他的,真給扯到了公堂上,當下一字不敢多說,老老實實由差役拉過去受刑。

因為此案是公開審理的,這時候公堂外聚集著不少百姓,一見那戶鄉下來的人家真把韋三明給告到了,當即有好些受過韋三明迫害的人站出來要告狀。

在板子一下又一下落在大腿上的疼痛感中,韋三明閉了閉眼睛,沒想到他因為這麼一件小事就要被牆倒眾人推了。

不過真的沒想到嗎?韋三明自嘲地笑了笑,自從這位方縣令到任幹脆利落地了了萬家的案子,他就知道他以前做的那些事,早晚會被人掀出來。

於是本來很簡單的一件案子,愣是讓方宴審了一個下午。

樂輕悠都做好晚飯了,方宴才拿著官帽回來,一見麵,他就伸手寶珠樂輕悠,下巴磕在她頸窩,聲音裏滿是疲憊:“累了,讓我靠會兒。”

樂輕悠便圈住他的腰,笑著嗯了聲,又問:“最後怎麼判的?”

“韋三明這個人很會給自己留後路,害得不少人家妻離子散,卻一條人命沒沾,依照律法,我判了他服苦役二十年。”方宴拉著樂輕悠坐在飯桌旁的椅子上,依舊靠在她頸窩,慢慢地說道,“等苦役服完了,這韋三明也沒力氣再做惡事了。至於他利用非法手段占的良田,金銀,自然也要收回來,已經派劉捕頭先去查封了。”

樂輕悠問:“吃過飯你也要去嗎?”

方宴點點頭。

樂輕悠便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又賴了會兒,看著他把桌子上的菜、肉都吃了些,又喝一碗粥,才讓他出門繼續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