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一出,所有的人,老師、學生,都在抱怨,說都這個時候了,竟然還占用我們的教室,太過分了!
但命令就是命令,既然已經下達了,就得堅決執行,不能有商量的餘地。所以高一高二的同學就歡天喜地、吵吵鬧鬧地離開了學校,隻剩下我們這些高三的苦比們,不僅要忍受烈日的熏蒸,還得經曆搬家的痛苦。
搬到了舊教樓上,條件瞬間差了不少。沒有了多媒體,老師的課件再也沒有了用武之地,同學們再也不能偷偷地在下課時候,偷偷地播放幾分鍾輕音樂放鬆了;而且,沒有空調,教室裏悶熱無比;黑板上麵的黑漆已經嚴重剝落,還得在上麵寫粉筆字,燈光也比較暗,後麵的同學一片哀嚎說看不清楚……雖然有這麼多的不便,但我們還是得在這裏呆上三天,誰也沒有辦法改變。
好處也是有的,那就是晚上的時候,學校同意同學們自覺上晚自習,而不再是強製性。這就算是格外開恩了,因為晚上的教室裏,蚊子實在太多……
於是——我和田欣又有了相處的機會。吃過晚飯,我就和田欣一起到學校外麵散步去了。——捎帶說一句,到了這個時候,門衛對高三年級的管理,可以說是相當人性了,基本上睜一眼閉一眼,所以我們出校門,可謂毫不費力,找出一個看似正當的理由即可——出去買本書,買個文具,配眼鏡,等等理由均可通行。
我們沿著黃河路一直向東走,路燈朦朦朧朧的,正如朱自清所說的,像瞌睡人的眼。我和她並肩而行,誰也不說話,就這樣走著。
“植物園,好不好?”我建議道。
田欣不說話,點點頭。於是我們就轉而向南,朝著植物園的方向走去。
植物園門前,廣場舞跳得正歡。“蒼茫的天涯是我的愛……”這充滿魔性的歌聲,讓人聽了感覺到說不出的滑稽,但這些中年婦女們卻抖胳膊甩腿的,玩得一本正經。我買了兩個脆皮雪糕,遞給田欣一個。田欣看著眼前這些魔性的人們,竟然駐足不走了。沒辦法我也隻得呆著。田欣看著看著,竟然對我說:“拿著,這些動作,其實都超簡單的,讓我也試試。”
說著她就把吃剩的半塊雪糕遞給我,自己就加入了魔性的隊伍。突然亂入一個小姑娘,這阿姨大娘們竟然不覺得意外,可見這樣的事情是經常發生的。我眼前的隊伍突然變得可愛起來!
田欣扭了一陣,就退出了隊伍,來到我麵前。
“感覺怎麼樣?”我笑著問她。
“嗯……還湊合,就是太機械了,不喜歡!”說完,她向我伸出手,“我的呢?給我。沒了?”
我一愣:“什麼?”忽然意識過來,她還要自己沒吃完的雪糕呢!
“你猜!”我笑著說。
“你偷吃了對不對?”這也叫“猜”?
“不是偷吃,是偷喝了。”我糾正她說。
“那還不是一樣!”說著,拉著我的手說,“咱們進去看看吧!”
植物園裏,其實燈光暗暗的,隻能看到朦朦朧朧的樹木,都是那種,朱自清所說的“翹楞楞如鬼一般”。裏麵很多夜晚鍛煉的人們,走得很快,我生怕別人撞著田欣,把她撞飛,就緊緊地拉著她的手。
好不容易看到了湖邊上有一個沒有人坐的長椅,我就拉著田欣走過去,等到了長椅旁邊的時候,才發現,哪裏是沒人,明明是兩個人好不好?看樣子是一對兒情侶,隻是沒有坐著而已(那是怎麼著?猜猜看),所以稍遠一些就沒看見。我急忙拉著田欣離開。
終於,在一個涼亭上麵,我們找到了安靜之處。坐下來之後,竟然發現暗夜裏的星星掛在天空上。這可是城市裏少有的景象。田欣仰著頭看啊看,好久好久不說話。
“田欣。”我打斷了平靜。
“哦,有事嗎?”
“沒有……不,有事兒。”我突然開始緊張了,怎麼回事?
“你說呀,我聽著呢。”田欣繼續仰頭看星星。
“前一段時間,我聽秦書記說,你爸在找你的那個哥哥,有這件事嗎?”我沒話找話。
“有啊,但是找來找去,沒找著。有人還懷疑是你呢!”田欣轉過腦袋來,盯著我。夜色朦朧,我看不清她的表情——欣喜?憤怒?
“是嗎?”我心裏當然清楚這件事了,還為此煩惱不已呢,“後來呢?”
“後來當然不是你了!不過我爸說,當年因為我的那個哥哥好像是被一家姓天的抱走了,所以就一口咬定肯定是你,因為在咱們這裏,姓天的人家實在不多。還說什麼,當初他在把我哥送走的時候,就覺得是一種緣分,因為‘天’和‘田’諧音,可見當初他就有將來再找回來的打算。唉,可惜,天不遂人願……”田欣歎了口氣,好像還真的希望我是他的哥哥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