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沿著潮濕冰冷的甬道下去,衛如蔓的神經卻是崩的越來越緊,說起來也是可笑,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作為閨閣女子,衛如蔓是注定與眼前這象征著罪惡的大牢無關的。然而前世,她是被冤枉入獄,即便她申訴再三,卻也是遭受了那五馬分屍之痛,即便是此刻,那傳遍全身,難以壓抑的痛苦仿佛還能讓衛如蔓身臨其境,曆久彌新。
而重活一回,她卻是主動踏入這座令她恐懼的大牢,她忍著心中的恐懼,一手緊緊的攥著素雨的手,聽聞素雨的一聲驚呼之後,這才連忙放開。
“小姐……”素雨湊到衛如蔓耳邊,“您若是害怕,盡管牽著奴婢的手,奴婢膽子比您大咧。”
這樣的話,到底是讓衛如蔓的神情微微鬆懈了一些,她此刻手中提著一些小點心,卻是直接先去了衛成鋒那邊。
人到中年,衛成鋒怎麼都沒想到居然將自己玩入獄了,在一日夜的深思之後,此刻的他隻是蜷縮在牆角,雙手抱著雙腿緊緊縮著身子,試圖用這種方法來抵禦寒冷。用他的話說,這大牢中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
甚至於,一大早,他便聽到那些獄卒罵罵咧咧的話,說是這大牢中又有被凍死之人,眼見著那如同骷髏一般的身子被如同垃圾一般拖著離去,便是之前一直在心中暗暗提醒自己,聖上隻要氣消了一定會放自己出去的衛成鋒,也不緊牙齒打顫起來。
“父親。”衛如蔓在牢房門前輕輕喚了一聲,然後瞧著衛成鋒似乎沒反應,微微皺眉,轉頭看向帶她們進來之人,後者頗為無奈的取出鑰匙打開,叮囑她們一聲:“別太慢。”
素雨很是識趣的取出荷包,悄悄遞給那人一錠銀子,瞧著他麵上的神色稍解,這才提著點心走入牢房中。
饒是衛如蔓此前做好了心理準備,想著正好趁著這機會讓衛成鋒好好的吃一次苦頭的,當見到縮成一團的父親時,眼圈也忍不住紅了起來。
素雨瞧著衛成鋒哆嗦的身子,當下便將身上披著的披風取下,披在他身上,直言道:“小姐,這大牢中也實在是冷了一些,奴婢瞧著老爺這樣子,莫不是受了寒?萬一要是病情加重的話,怕是……”
後麵的話她沒有說出口,衛如蔓卻已然知曉,微微頷首。
她又何嚐不知?衛成鋒怕是從小便沒吃過苦頭,此番入獄,擔驚受怕的,這大牢中又寒冷,沒有棉被之類的禦寒之物,隻有這些散發著黴味的稻草,衛成鋒自然是不屑用的,可見這一夜下來,是真的吃了苦頭。
打開食盒,將一碗粥從中娶了出來,端到衛成鋒身前,取過他的手,捂在上頭,衛如蔓瞧著那微微哆嗦的嘴唇,一陣無奈。
“父親,你且再待一日,女兒一定將你救出去,不會再讓你受苦了。”輕輕呢喃了一聲,衛如蔓到底是受不住眼前這樣的衛成鋒刺激,起身吩咐了素雨好好照顧衛成鋒,這才轉身,卻是尋了剛才的獄卒,求他幫忙帶到李林衛的牢房門前。
李林衛在經曆了酷刑和招供之後,已然是精疲力盡,加之本來身子便孱弱,受了這麼多的罪,此刻趴在地上便是連哼哼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衛如蔓瞧著前世身為夫君的他,不免輕笑一聲。
“李林衛,你也有今日。”
這簡答的一句話,卻是叫李林衛的身子窸窣的發出聲音,很快他便轉身,大約是發現來人是衛如蔓,這才掙紮著起身坐了起來,語氣有些不善:“衛如蔓,你怎麼來了?哼,難道是想來看我的笑話?”
衛如蔓微微勾起唇角,冷哼了一聲:“李林衛,你也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我來嘛,隻是想跟你說一聲,你呀,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怕是被騙了吧?”
李林衛雖不是太聰穎,但到底不是愚笨之人,一想便猜測到了幾分,然而他猶自不相信,當下微微眯眼:“衛如蔓,你別胡說,哼,就你這種女人說的話,我豈會相信?”
衛如蔓卻不看他,隻是低頭踢了一腳,輕笑著道:“溫柔刀,刀刀割人性命。”驀然間,她抬頭笑看著李林衛,指著邊上他的家人,那些前世深深刻印在她腦海中的家人,嗤笑一聲,“李林衛啊李林衛,之前我還以為你能撐下去呢,卻是被婉兮一句話就繃不住了吧?也好,一下子賠進去李家這上上下下十來口人,真是大快人心哪。”
“你這毒婦。”很快,從李林衛口中便傳來前世極為熟悉的稱呼,衛如蔓卻一點氣惱的樣子也沒有。
她背對著李林衛,輕輕笑著:“你猜,是誰深夜布了人在你李家府外?瞧著你連夜帶人離開京都?又是誰在得知你的動靜之後,立馬通知了聖上?又是誰在得知你被送回京都之後,告知他們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