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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杜府掛滿了白練,經過一場一場的法事,一批一批吊唁的來客,杜家子弟不是垂喪著頭,就是哭啞了嗓子。
在杜夫人身後一共跪著九人,無不是滿臉憔悴。
杜夫人望著眼前的上好木製棺材,雙目空空。她很少落淚,甚至心底沒有強烈的悲傷。她隻是像被抽走了魂,心裏缺了什麼,她也說不明白。
“咚!”
她的身後一聲脆響,伴隨著低沉的痛呼,有人從地上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夫人恕罪……”
杜夫人不用回頭也知道,有小輩經不起迎客與守夜,迷迷糊糊打了盹,摔著了。
“弘佑與錦程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夫人!”其他人都以為是那打瞌睡的人惹得夫人不悅,原先的困意也全沒了。
“出去。”杜夫人低沉地用命令般的語氣道了句,眾人才揉著酸痛的膝蓋告退。
杜弘佑直著背跪在原地,望著母親的背影若有所思,而杜錦程的眼睛腫得有兩個大,將魂丟盡了。
直到最後一人離開將門帶上,杜夫人才緩緩開口:“錦程。”
“娘。”杜錦程揉了揉幹澀的眼睛,低低應了聲。
“你還想娶敏賢郡主嗎。”杜夫人頓了幾息,加重了語氣,“說實話。”
杜錦程張了張口卻不知如何應答,他揪著自己的孝衣,像是要把衣料摳破:“兒子不知道。敏賢郡主她……根本不會嫁給兒子。”
“你若想,不用怕。忠王與杜府還有賭約,等郡主嫁進來,她自然會發現你的好。”
杜錦程將頭埋得更低:“兒子前段時間並不是去儋州做生意……而是扮作軍醫跑去了郡主身邊……”
杜夫人的神色毫無波瀾:“我知道。”
知道?!杜錦程猛地抬起頭。
娘竟然沒有斥責……
“你從小一心放在讀書仕途上,最大的愛好也就是醫藥,哪有什麼心思經商。也就是我們杜家能有特例,許你科舉。”杜夫人回想起自己得知兒子扮作軍醫的消息,那時候她還覺得好笑,一個商人世家的秀才去做軍醫?
全天下也就他兒子一人!
杜錦程臉頰通紅:“我在永州接近了郡主,又隨她去了閩州。兒子發現郡主不是想象中的模樣,她也有很多缺點……”他說到這兒恍然發現有些不對,連忙補充,“我都能接受的!”
杜夫人微微有了笑意:“好了,娘明白你的意思。你快在你爹麵前發誓,一定會考取功名!”
杜錦程摸了摸後腦勺,他不明白娘的用意。可他依舊順從著右手做出起誓的模樣:“我發誓,我杜錦程一定會考取功名,不然此生窮困潦倒!”
杜夫人放下心來:“好,你先出去。”
“是。”杜錦程從跪墊上緩緩爬起,腳下發麻,一點一點挪出去。
杜弘佑靜靜看著,他就知道娘一定會將自己留到最後。
“弘佑。”杜夫人目視著棺材,目光淡薄,“你先前說要舉家遷至晉國,敢不敢在你爹麵前再說一遍?”
杜弘佑目光一冷:“娘,兒子若留在京都,遲早有一天會被寧國朝廷整垮!”
“你也知道胳膊擰不過大腿。”杜夫人冷哼一聲,“你要去晉國?我老太婆第一個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