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一個人從華天回來的,隻記得顧若晨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是:“你是去見了閻王嗎?臉色怎麼白成這樣?”

“我看見他了。”

我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秦朗一臉決絕站在電梯裏的模樣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要是見了閻王還就好了。

“這個項目背後的投資人就是他。”我把包一把放在桌上,身心俱疲地坐在椅子上。

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追出來,在得知我和顧若晨是夫妻後又一聲不響地離開?這個人肚子裏裝的是什麼藥,我從來就看不懂。

偏偏就是這越看不懂的事情,叫我越是掛念在心裏。

“什麼?誰?秦朗嗎?”

顧若晨顯然也沒有想到,安靜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問:“那,我爸的學生是不是叫徐珊?”

徐珊。

提到這個惡魔般的名字,我的身體就忍不住顫抖。

顧若晨知道這是我生病時正常的反應,努力地抱著我,把我緊緊摁在他的胸口。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問我:“Mandy,你之前給我說的,那個要殺了你的人是她對不對?”

“嗯!”我拚命地點頭,嘴唇忍不住顫抖,除此以外,再說不出任何一個字。我的臉在他的襯衫上使勁摩擦,很快鼻涕眼淚就糊了他一身。

剛剛秦朗在,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的身上,現在慢慢回過神來,那種久違的,徹骨的寒意慢慢地開始從我的腳底開始蔓延開來。

還記得剛到美國的時候,我一直生活在絕望之中,總覺得會有人來害我。因為臨行前出過車禍,我在美國很長一段時間都不坐任何車輛,無論多遠的距離都是徒步走過去;我不敢關著燈睡覺,不敢吃別人做的食物,甚至連看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都會不自覺地渾身發抖。那段時間,我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很快,我的體重就掉到了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你能想到一個懷孕八個月的孕婦體重不足一百斤嗎?

也是後來遇見顧若晨,我才知道自己當時病得多麼嚴重,能活下來,順利地生下孩子,已經可以堪稱奇跡。

心理病是一種很奇怪的東西,它看不見摸不著,患者和平常人一樣,他們混跡在人群中,人們發現不了,有可能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患病了。

我還好,還知道自己病了,所以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我還是選擇給顧若晨打電話,抓住這個救命稻草。

當時也沒有想其他的,就是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把秦朗的孩子給生下來。

此刻,顧若晨輕輕拍著我的肩膀,安撫我的情緒。

這是我習慣的節奏,我漸漸放鬆下來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顧若晨拉著我去窗邊坐下,夕陽西下,落日餘暉剛好映照在我的臉上,像一雙手,溫柔又有力量。

“我從你開始接受我治療的時候就告訴你,我們之間應該坦誠相待對不對?”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我,不容許我對他有任何隱瞞。這是他開始對我進行心理輔導的第一步。

我機械地點點頭,和往常一樣回答他:“我會誠實回答你的。”

“秦朗和徐珊在一起,你會難過嗎?”

我搖搖頭。

“你會恨秦朗嗎?”

我搖搖頭。

“會祝福他們嗎?”

我點點頭。

“你害怕徐珊嗎?”

我點點頭,已經止住的淚水再次崩塌,顧若晨趕緊把我抱在懷裏,我才沒有失控到抽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