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之間的交往是從熟悉到陌生的,那些表麵的客氣隻能維持在和僅僅是點頭之交的陌生人身上。
對於一心專研心理學漂泊異鄉的顧若晨來說,這裏的每個人對於他都是點頭之交,所以,在外人看來他是偏偏有禮的紳士,隻不過高冷了一些。
可麵對和自己同在一個屋簷下的人,顧若晨每次抓狂時都在告誡自己,你是一個男人,你是一個男人。
還沒有滿周歲的小孩子在醫院養好了身體,總是半夜裏引吭高歌;在他這裏混吃混喝的女人,做飯的手藝竟然還不如他;剛剛打印好的文件不知何時被小孩子撕得粉碎,終於忍不住的顧若晨想要罵人,而在一旁打掃衛生的她隻是一臉怯懦地在說抱歉......
靠,他有那麼凶嗎?
罷了罷了,孤兒寡母的,他忍。
不過和他們生活在一起也不是一點兒樂趣都沒有的。
還記得那是陽陽牙牙學語的時候,聰慧的小家夥不但不是自閉症,還顯示出了超高的智商,很快就學會了叫媽媽,並且順利獲得了隔壁那位種花的喜愛。
會兩句中文的湯姆躍躍欲試,天天在顧若晨眼皮子地下躥到這陽陽叫爸爸,想要以此占便宜。
顧若晨心裏忍不住翻白眼,但每次Mandy默許的笑容都會刺痛他的眼睛。
講道理嘛,他管他們吃喝拉撒,要叫爸爸也是得叫他啊!
啊呸,在想什麼呢,這種喜當爹的事情,他才不做呢!
越來越乖的陽陽很久沒有撕碎顧若晨的論文了,所以,當他回家發現一堆碎紙躺在書桌上,而那團小肉球在旁邊嗬嗬嗬嗬笑的時候,他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他麵色不善地環顧了一周,很好,她居然不在!
眼看著怒火就要噴發出來,安靜的書房裏突然飄出一聲“爸爸”。
爸爸。
這兩個字就像是安靜的湖水裏忽然擲了一枚石子,“噗通”一聲,清脆悅耳。
顧若晨此刻的心裏就是這樣,清脆悅耳。
剛剛的怒火?不存在的。
顧若晨試著把陽陽從書桌上抱起來,嚐試了幾次都是失敗,倒是陽陽對著他越叫越起勁,一口一個爸爸,叫得他心裏跟吃了蜜一樣,笑成了一個傻子。
世界上最尷尬的事情不是打臉,而是打臉的時候被人撞牆。
“你在笑什麼?”
身後忽然出現的女聲讓顧若晨笑容一滯,還沒來得及捂住那個小祖宗的嘴巴,一聲清脆悅耳的“爸爸”再次響徹整個書房。
此刻,寂靜無聲卻勝過無數巴掌。
尷尬啊,丟人啊!
顧若晨在心裏仰天長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他隻想找個地縫給自己鑽進去。
然而,他忘了,這位陸女士的腦回路永遠都是新奇的。
聽見自己兒子亂叫爸爸,她慌亂地像隻小鹿,紅著臉解釋著:“對不起顧博士,陽陽......這都是傑克教的。”
傑瑞?顧若晨憋著笑,隔壁那位好像是叫“湯姆”吧......
好了好了,不管是貓還是老鼠,總之她連他的名字都記不住就對了。想到這裏,顧若晨心裏好像出了一口惡氣,心情莫名開朗。
“沒關係。這孩子挺好的,以後我就是好他的幹爹吧。”
顧若晨笑眼彎彎,一瞬間贏回了牌麵,心情大好。
“啊?哦。”孩子的母親對這件事好像沒什麼意見,但是她支支吾吾的模樣顧若晨實在太熟悉了。
“出什麼事了嗎?”
顧若晨看著她迷迷糊糊地抓了抓自己的長發,“那個,剛剛有一個女人在外麵找你,問我和你什麼關係,我說了朋友沒關係吧。”
“她人呢?”
“在客廳裏等你。”
顧若晨一點兒都不著急,來找他的女人是從前大學裏的同學艾米麗。外國人的熱情總是難擋,拒絕了她好幾次她依舊態度堅定,總是去他可能去的各種場合找他,這已經成了顧若晨心裏的一塊心病。